天涯相隔(1 / 1)

赵熠啪地一声把信拍在桌上,就要夺门而出。刚走几步,他不小心踢到了桌旁的竹篓,片片碎纸倾泻而出。他蹲下身细看,已被揉皱的纸片上娟秀的字体一点一滴记录了他们相处的诸多细节,有的墨字被泪水洇开,可以看出她当时的心绪起伏与纠结无措。赵熠浑身都在发抖,他不敢相信如蔓会离开,更无法想象她不在身边的生活。他恨自己的懦弱与胆怯,恨自己在那一刻失去了大丈夫的担当。

他冲了出去,抓住延宁急急问道:“乐水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可有带什么行李?”

这一来一回,延宁又被问了类似的问题,他有些疑惑,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没说明白,于是又补充了些细节:“早上门房收到了乐水的信,正巧我中午碰上了,便将信给了她。原本乐水说出门买东西,但一看信,就说弟弟来汴京了要去找他。她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啥也没带。”

赵熠略略冷静下来,方才他被自己吓糊涂了,如蔓连绿宝石都没有带走,显然不可能是不辞而别。可她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他的心再次被吊了起来,转身就要出府寻人。

“王爷,您去哪里?”延宁气喘吁吁地跟在赵熠后面。

“乐水去了哪里,我要查出来!”赵熠一路穿庭过院,径直奔向马房。

“王爷您别着急,要不要先看看门房有没有收到乐水的口信?”延宁觉得主子过于敏感了,人家姐弟团聚正开心呢,何必去打扰。

赵熠闻言觉得有理,便回转到门房,问:“你们可有收到乐水的口信?”

门房里坐着一个年轻的仆从,慌忙诚惶诚恐道:“回王爷,没有。”

赵熠脸沉了下来,心道不妙。延宁见状忙补充道:“也许乐水是托人送的口信呢?你好好想想。”

“托人?”仆从一愣,为难道,“今日只有一个乞丐来送信,还指名道姓交给王爷的,我看他满口胡言乱语,也没当一回事……”

“在哪里?给我看看!”赵熠一步蹿到信架前,说着就要亲自动手寻找。

那仆从见这架势,吓得哆哆嗦嗦从废纸堆中翻找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了过去。赵熠抢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叶氏姐弟在爱菊客栈”,落款处画了一颗竹子。

赵熠厉声喝道:“这封信什么时候收到的?”

“下…下午申时左右。”仆从从未见过赵熠如此动怒,吓得语无伦次。

“你去把那个送信的乞丐找过来,现在!”赵熠给仆从丢下一句吩咐,掠出门房,跳上马车对延宁道,“快!去爱菊客栈。”

已近深夜,爱菊客栈已然落锁。延宁敲门,许久,一个带着起床气的声音传来:“本店不接客了,明日再来吧。”

“开门,祐王殿下有事找你们掌柜。”

里面的人怔了片刻,打开门看到一个黑脸壮汉和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连忙把掌柜的叫了起来。

不一会儿,客栈大门一开,厅堂的灯火亮了起来,身穿道袍的掌柜将赵熠迎了进来。

“不知祐王殿下深夜至此,所为何事?”掌柜的心中嘀咕,暗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尊大佛。

“今日是不是有一对姓叶的兄弟在你的客栈?”

“确实有一个叫叶如萧的住客,中午时分有一个自称他哥哥的人来找他。不过他们下午就走了。”

下午就走了?赵熠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和他们俩在一起的还有什么人?”

“有一位叫唐微的夫子,还有一个嬷嬷和几个下人。”

白鹿洞书院山长唐微?不可能,他若来京必定会第一时间入朝拜见官家,而且他那样克己复礼的人,身边从来没有什么嬷嬷。这个人是冒充的!

“他们去哪儿了?”赵熠内心焦急,恨不得揪住掌柜的领口问个清楚。

“不知。不过那两个姓叶的小哥似乎喝多了酒,走的时候人还晕着呢。”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她真的被绑架了!

赵熠冷汗涔涔,一下跌坐在凳子上。他无法想象她落入敌手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只要一想到可能的折磨,他就万箭穿心,陷入崩溃发疯的边缘。

掌柜的见祐王状态不对,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主动说道:“这些人难道不是好人?那我这就去报官,我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呢。”

“等等!”赵熠卷起袖子站起来,“拿笔墨来,你来说,我来画!”

掌柜连忙照做。片刻后,根据他的描述,赵熠画出了几个嫌疑人的画像。

“真像,真像!王爷妙笔啊。”掌柜由衷赞叹道,赵熠笔下的人栩栩如生,与他所见到的真人相差无几。

赵熠不理会他的奉承,卷起画纸,一刻也不停留,抓着掌柜大步向外:“跟我去开封府。”

开封府推官卢昇接到赵熠的报案,马不停蹄地立案分派,寻找证人证据,全城铺开搜寻。一切安排妥当,明媚的日光已经从东方破云而出。

卢昇将赵熠送出开封府,还不忘安抚道:“此次下官派出的都是府中精锐,叶氏二人失踪不过几个时辰,又有王爷的画像神助,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王爷别急,他们定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可赵熠看上去真的不太好,他恨不得亲自上阵,翻遍汴京的每一个角落把人找出来,可是他还有紧要军务在身,实在走不开身,只好抱了抱拳,再三道:“卢大人,拜托你了,务必将人找到。”说完,他强压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回府处理积压的事务。那个送信的乞丐找到了,说是一个少年给了他一点钱让他来王府送信,其余的一概不知。赵熠无可奈何,只能等待卢昇的消息。

日暮时分,开封府传来了消息,说汴京城西万胜门的守卫说见过画像上的人,他们驾着一辆马车,昨日傍晚就出城了。

赵熠正在书写一封军令,闻言手一颤抖,毛笔落在宣纸上,留下一块刺眼而夺目的污迹。

“汴京西面是什么地方?沙田?坂台?苇镇?让卢昇一个一个查,一个都不能放过!”他几欲发狂,烦躁地屋内来回踱步。

唐献道:“卢大人说那些地方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不过他已经命人将疑犯画像送了过去,一旦有消息会第一时间禀报王爷。”

可赵熠实在等不了了,他直奔马房,跨上一匹马就要驰骋而去。唐献无法阻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时延宁如同一阵旋风冲了过来,手里扬着一封信:“王爷,又有人来送信了!”

赵熠闻言猛地一拽缰绳,那马扬起前蹄退了几步才停住,他一跃而下,边走边道:“快让他进来。”

这次送信的是一个粗布短衣的走卒,叫江六。他从百里之外的沙田镇步行而来,满头大汗,看起来有些疲惫。

赵熠展信读罢,整个人冷静了不少,他问江六道:“写信之人是何时找你的?”

“昨晚我们店都快打烊了的时候,他来的。”

赵熠在心中推算他们的行踪。昨日下午离开汴京,快马行百里夜至沙田,如此算来,现在那些人离汴京已有三四百里之遥。

“让你送信的人长什么样?”他又问。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圆脸蛋,单眼皮,细长眉毛,鼻子有点窄,嘴唇偏厚,脸颊上带着点肉。”

根据江六的描述,赵熠又完成了一幅画像。他吩咐下人给江六打赏了一点银子,将他打发走,自己坐在退思堂静思。

“乐水有消息了?”唐献见赵熠也不叫嚷着出门了,便试探性地问道。

赵熠不置可否,把手上的信递给了唐献。这封信是一个叫竹帆的人写的,他自称是叶如萧在白鹿洞书院的同窗,他亲眼看见贼人绑架了叶如萧,便一路跟到汴京,想找机会救人。上一封信也是他找人送的,原本想趁此机会救出叶氏二人,只可惜时间没搭上。现在他依然暗中追踪那群人,并偷听到这些人要在四日后赶到并州办事,他想请赵熠派人前去,届时救下叶氏姐弟。落款处和上一封一模一样,是一颗竹子。

“可信吗?”唐献将信将疑,“这少年一路从庐山跟起,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书院?为何不报官?偏偏来了汴京才告诉您,是何目的?”

赵熠心里也是疑窦丛生,可这却是仅有的救命稻草,为了找到如蔓,他不能放过一点希望:“可不可信,唯有一试。”

“可是,现在是筹备军务最为紧要之际,这小子让我们去并州,谁能脱得开身?”唐献含蓄地提醒道,他知道赵熠想去,但眼下更为迫切的是宋辽之战,身为主帅,赵熠断然是无暇他顾的。

赵熠左右为难,他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知道边境数万百姓的性命都系于一身,他不能去,可是他挂念如蔓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无论天涯海角,他一定要找到她。

“不如,让长庚去?”唐献看着赵熠的脸色,小心翼翼提议道,“长庚功夫好,有胆识,又与乐水相熟,最重要的,他不随王爷出征,他去不影响大局。”

赵熠沉着脸想了想,如今也只有韩长庚去最合适,于是点点头,让唐献把人找来。

韩长庚在祐王府外跪了好几天,始终不肯离去,今日终于见到赵熠了。他激动万分,溢于言表,深深叩拜道:“属下问王爷安。”

“起来吧,有件事交给你办。”赵熠言语淡淡的,将竹帆的画像交给他,“三日内,赶到并州,与画像上这个人接头,救出乐水乐山,查出幕后主使。”

长庚恭敬地接过画像,再度顿首:“属下明白,即刻出发。”

赵熠目送韩长庚离去,呆坐片刻,才起身回书房继续处理军务。当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灯油燃尽了,书房里一片漆黑。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无形中落下,悲痛而悔恨的情绪排山倒海席卷而来,他的心紧紧抽了几抽,泪水夺眶而出。

他曾经对苟且的生活失望透顶,早已失去了对美好的追求,是如蔓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重新点燃了他荒芜的内心。可当他好不容易卸下了全副武装的盔甲,却又丢失了视若珍宝的软肋。他变得脆弱了,他更加敏感了,他知道害怕了,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兄长,不能再失去她。

他从怀中摸出如蔓留下的绿宝石,她父母的灵气就蕴藏其中。他跪在地上,将宝石举过头顶,虔诚地祷祝道:“求求你们,保佑她,平安归来。”

(第二卷:汴京卷·泣血残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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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前面提到的“魂器”大家都很眼熟吧哈哈,致敬一下我小时候最爱的奇幻巨著~

汴京卷结束啦,之后赵熠和如蔓要奔赴边关探寻更多真相,再次感谢读者们的支持和点赞,欢迎大家在文末评论哟,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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