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仙姑”在家里盼了好几天,终于把儿子给盼回来了。
沫沫儿开车送良栋回来,一下车,见得知消息的“三仙姑”等在大门口儿。
“我的儿……”“三仙姑”拉着良栋,对他的眼睛左看右看,见只是右眼角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其他地方都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这才放下心来。
良栋的眼睛只是在下车间检查设备的时候,被飞溅起来的铁渣子划伤了眼角。
去找厂医处理伤口的时候,本来贴个创可贴就可以解决,可是,良栋突发奇想,既然母亲能装病吓唬自己,那自己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所以,他便请厂医帮他包扎成很严重的样子。
“三仙姑”的心里经过这件事情的大起大落之后,也慢慢想通了,只要儿子平平安安的,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她给儿子用心做了一桌好吃的,她这个年纪的母亲,没有为儿女挡风遮雨的能力了,唯有做点吃的,看着儿女一点一点吃下去,便会觉得很幸福了。
吃饭的时候,良栋便问:“咱们村儿号召承包沙荒地没?”
“倒是说了,”李老实说:“可就是没人承包,都是些种啥啥不长的地,有不少地方还有坟头儿,谁包去干嘛呢?”
“可以养牛什么的啊,荒草还是有的。”良栋说。
“三仙姑”便撇撇嘴:“好地都种不过来,谁家没有十几亩地?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挣钱了,家里都是些老人啊,妇女儿童什么的,自己家的地还忙不过来,还有那精力去承包地?再说,又不是什么好地。”
良栋知道母亲说的也是实际情况,沉默了一下,可是,想到金凤的为难,他便又说:“让姐姐承包一些吧,用来养猪什么的,赵大宝家您不让她回,她总得自己干点儿什么事情吧?”
没等别人说话良娣先摇手:“不行,不行不行,我可干不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多钱。”
“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良栋说:“你只要想想,你今后生活怎么办,你能指望谁?你为什么要背被人家欺负,被人家看不起?”
“我……我……”良娣看了看母亲,没敢说什么,她能说她始终没有考虑过离开赵大宝吗?
“三仙姑”想了一下,点点头:“我倒觉得行,女人啊要是有了自己的事业,腰杆子自然就硬气了,谁还敢看不起你呢?
你要是真的干成点什么事儿,挣了大钱,他赵大宝又算个屁呢?”
李老实也赞同:“咱们村儿的沙荒地,就是土改前地主的果树地,生产队的时候都提倡种粮食,就把果树都砍了。
可是,那时候没有这么多大型农机,光靠人工挖树根哪里能挖的干净?再说,那时候又都是吃大锅饭,混日子,谁真心干活儿呢?
不过是表面挖挖,应付一下差事罢了。表面上是平整了,其实下面全是树根,开春得时候,勉强种上庄稼,庄稼还没出来,小树芽子就出来了,一来二去,弄不干净也就随它去了,可不就荒了?
这些地土质还是不错的,种庄稼不行,养些牲畜没问题。”
“我……我不是怕赔钱吗?万一干不好,钱扔了可怎么办?”良娣找借口。
“钱我想办法,不过,欠条你可要写。”良栋说。
“还要写欠条?她可是你姐姐,你还怕她有了钱不还你?有我们老两口子在,你还不相信我们?”“三仙姑”不干了。
良栋便说:“妈,您可别忘了,姐姐和赵大宝还没离婚呢,这些钱拿到姐姐手里,不管她是不是借的,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再者说,没有欠条,将来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人家赵大宝不认账,咱能拿人家怎么样呢?”
李老实是明白人,良栋一提赵大宝,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三仙姑”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女儿,可也觉得和老赵家有关系的事情要谨慎。
“儿子说的有道理,”李老实说:“这欠条该打,咱女儿在人家家里当牛做马这些年,不能再让他们占咱们便宜了。”
良娣犹犹豫豫的说:“可是……可是我……我真的觉得我不行,再说,养那么多牲畜,怎么卖呢?”
“你只管养,销路不用你管,”良栋看了眼沫沫儿,对良娣说:“你只要保证你养的牲畜不用饲料,不用添加剂,保证你的品质,你养多少,我们就能给你销售多少。”
“闺女,争口气,离了他赵大宝,你也能行。”“三仙姑”鼓励良娣。
良娣还是有些犹豫。
良栋便说了件事情是金凤的意思,把金凤修路遇到的困难说了出来,他还说:“现在咱们金凤,一个女孩子,压在大男人之上做了领导,你们知道有多少人不服气吗?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我们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帮她挡那些明枪暗箭,可承包点地,起个带头作用可以吧?
如果我们都不带头,乡亲们怎么看?你自己亲人都不信这样的土地能挣钱,外人会信?”
一番话,说的“三仙姑”先是义愤填膺:“这女人干点儿事情就是不容易啊。”
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不过是唱个戏,人们背后也是闲话不断的。
“我金凤,我们不帮谁来帮?这件事情我说了算,”“三仙姑”拍板决定了:“良娣你明天就去找村干部谈土地承包的事情,我和你爸爸都会帮你的,为了金凤也为了你自己,这件事情一定要干好。”
良娣见怎么反对也无效,又牵扯到了金凤,只得无奈地答应下来,可是,心里依然没有底,她觉得如果这次自己要是赔了钱,老赵家恐怕就真的回不去了,他们谁都不会替自己背负债务的。
看着年迈的爹妈,看着一脸期望的弟弟,她忽然又觉得有些心寒,家不就是可以给人温暖,可以让人休息,可以给人挡风遮雨的地方吗?
可是,为什么帮助自己的,永远是这些娘家人,老赵家,真的可以算是自己的家吗?
她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又觉得有些酸涩。
她又想到金凤,便咬咬牙:“好吧,为了咱金凤,我试试吧。”
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有的时候看似偶然的决定,却是可以改变一生的命运。
就像良娣,她看似被逼无奈的承包土地,发展养殖,却打破了她和赵大宝之间的平衡,只是现在没有显现,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