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大叔怒气冲冲地喊着,“别发呆!打点水过来!”
“啊?哦!好!”哈利应着,搭着小板凳用水瓢在水缸里舀了半瓢水,跑着送到大叔旁边,抬手递过去。
“……要水桶啊!你让我在瓢里洗抹布吗?!”大叔一手拿着脏兮兮的抹布,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空着的手点到他的额头上,一边戳着一边数落:“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打个水不会打,煮个醒酒汤还能把基地给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买了个傻子回来呢!”
大叔的力气很大,哈利站不稳脚,身子随着脑袋上受到的力一晃一晃,瓢里的水泼了一身。他听着大叔的训斥,缓缓地瘪起了嘴,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端得是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旁边的其他人又看不下去了,劝道:“野原桑,算了吧,日斩大人和水户大人都说了不追究了,就别怪他了。”
大叔反而更生气了。
听听!这像什么话!所有人都在心疼这混小子,就都不怀疑那场大火来得诡异?
当时半个村子都在吃宴席,暗部基地失火,独自留守基地的男孩是最大的嫌疑人。
说大火与他无关吧,显然不可能;可说大火与他有关吧,他怎么没趁村里人救火时趁乱开溜,逃之夭夭,而又在火快灭时急匆匆跑回来了呢?
古往今来,从没有这种成功搞了破坏后还带着巨大的嫌疑上赶着自投罗网的人。
而之后面对村子上级追责,男孩的表现也无懈可击:他扯着衣角,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强行憋回去,哽咽着解释自己是贪玩,忘记还在煮东西,直接跑到街上凑热闹去了,结果水烧干起了火,他吓得半死,找地方躲了半天,不得已才回来认罪。
——信了他的鬼话!!
暗部基地建在岩山里,墙与地板天花板均为石质,即使炉灶上的醒酒汤疏于看顾烧干了水,也没那么容易燃起大火。更别提火势顺着走廊一路蔓延,连带着把火影塔也给点了。
这事怎么想怎么蹊跷,然而男孩的反应非常自然,暗部基地内也找不到任何蓄意纵火的痕迹,高层很快排除了男孩的嫌疑,转而又着手对村子各部门进行了清洗。
虽说确实找出了几个来历不明别有用心的暗探,但从建村前乱世一路走到如今的忍者直觉告诉大叔,真凶其实另有其人。
他向上反馈过,可惜代职火影的顶头上司觉得他是因为过于自责而有些神经过敏了——毕竟他的一切怀疑,都是捕风捉影,没有明确的佐证材料。
……他怎么就这么气啊!
他当初就不该一时起意把这小子买回来!自己给自己埋了多大的隐患!
而且他还不敢把麻烦送出去,只能留在自己身边,以免男孩脱离了他的管束,彻底放飞,以纯良的外表和深不见底的心机把别人骗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大叔的语气和神色都更凶恶了。
他不顾同僚求情,蛮横地支使着手下的小工,让小小的身影跑来跑去四下忙碌,打扫暗部基地里火后的狼藉。
直到深夜,哈利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经了一场大火,整个基地几乎都烧光了,后勤部家忍们的宿舍自然也没了。近来他们所有人都在收拾残骸,灾后重建,晚上则挤在一个大房间里,用简陋的铺盖凑合一夜。
他回来得晚,大叔和其他人都睡着了,四下里静悄悄的。
哈利和衣躺下,拉起被子,却没有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因为被某些事情耽误,他错过了最好的撤离时机,火影塔的着火惊动了木叶警备队,几个小队全副武装,在街上来回巡逻,盘问着任何可疑的人。
他如果真的想走,不至于溜不掉,但一贺看到过他,破坏了他完美的死亡证明,他又不想对一贺下手,只好暂且放弃计划,回基地去处理掉伪造的‘尸体’,继续潜伏。
他本来还在想怎么把队长诓来接他,队长先给他传信,表示砂隐准备攻打木叶了,让他先按兵不动,等砂隐军队赶到,再里应外合,打木叶一个措手不及。
好麻烦啊……这个任务。哈利躺在铺盖上,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
不对,这已经不是一个任务了,是好几环任务,风险还都这么大。等他出去,非得好好讹上一笔酬金不可。
他想着,终于感到了些困倦,闭眼慢慢睡了过去。
由于队长的信中写了砂隐的部队已整装待发,哈利原以为最多再等半个月就可以解放。
结果一个多月后,火影塔和暗部基地都重建好了,砂隐的部队还没影子。
……行吧,也许是木叶外周防备严密,砂隐准备偷偷渗透,于无形无声中化解边防势力。
哈利又等了一个月,砂隐的部队还是没来。
……好吧,也许是兵力不足,砂隐打算临时改变策略,先在周边埋伏,布防完成后再发起总攻。
哈利再等了一个月,砂隐的部队依然没来。
……
他想不到为他们开脱的理由了。
哈利想方设法绕过大叔的监控,给队长去信,信上只画了一个弯钩,一个点:?
等了半个多月,队长才回:战争结束,讲和了,不打了。
哈利:??
他向其他线上的小伙伴打听,才知道这段时间,砂隐发生了一件大事。
临出征前,初代目风影烈斗大人那个叫沙门的部下——现在是二代目风影了——敲了敲聪明的脑袋瓜,决定把自古以来就封印在寺院里的一尾挖出来,当做最终武器使用。
结果仗还没开打,一尾先“嗷”一嗓子发了狂,尾巴一扫,干翻了一队中忍,拆掉了半个砂隐村。烈斗大人责无旁贷,带着沙门等几名上忍,经过一场恶斗,以巨大的代价降伏了失控的一尾。
然后烈斗大人壮烈牺牲,沙门大人接任成了二代目。
哈利沉默良久,无话可说。
不是……这帮子忍者都有毒吧?
本来必胜的一战,随便打打就能赢,非要再加些额外的筹码,显得自己格外牛逼。这下好了,筹码自爆,不战自降。
木叶是这样,砂隐也是这样,他们怎么都这么擅长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吐槽完了,哈利扭头又厚着脸皮给队长发消息:全世界最好的老大哎!仗都打完了,让我退役吧?
队长这回回得很快,中心意思三个字:想得美。
他表示,二代目风影大人很有治村才能,砂隐现在正在高筑墙、广积粮,养精蓄锐,培训尾兽,巩固实力,为下一次大战做准备。
哈利:???那我呢?
队长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语重心长说,村子会照顾好他的母亲,等着接他荣归故里。
……啧。
哈利盯着‘母亲’一词,烦躁地揉皱了纸条。
一直以来,他一点都不担心村子会对苛待他的母亲,只要他能创造足够的价值,村子巴结他都来不及,当然不可能主动触他霉头,节外生枝——没人会傻到拒绝互利共赢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所以他拼了命的做任务,在短短一年内以百分之百的高成功率脱颖而出,成为‘生肖’的头牌干将。
可长期潜伏不比短期任务,长期任务流程长,见效慢。他既要仔细经营自己的身份和人际关系,谨防暴露;又要及时揣摩上级意图,筛选出最优的情报,证明自己工作有效,不至于被当成弃子利用。
更重要的是,他中途没法抽空回村去看看母亲的情况,只能等着村子在日常通讯中施舍般透露一两点信息,还无从验证信息真假。
要应对的人太多,要考虑的事太杂,要背负的责任太重,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哈利一点都不想接下这个新任务。
但就跟不得不成为了一名间谍一样,他没有选择。
他就此在木叶长住下来,由间谍变成了卧底。
要是再年轻一点的哈利,也许会不甘受人操控摆布,挺着铮铮反骨想方设法搞事情,哪怕闹得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然而他经历了这么多岁月的蹉跎,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变成了庸俗又世故的成年人。他知道现实既已无法改变,与其徒劳地消极抵抗,不如趁早认命,多为今后考虑考虑。
将来他不知道还要在木叶住上多少年,继续维持现状、待在暗部基地后厨跟大叔相互猜忌两看生厌也不是个事,为了跟砂隐通信方便,也为了自己的耳膜和大叔的血压着想,他觉得他有必要另谋出路。
考虑到大叔对他的严防死守,这事并不那么简单。
哈利忧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太难了,脑壳疼。
这天哈利一边擦桌子一边又想起这事,苦大仇深地叹着气,突然听见有人问:“怎么了?”
暗部的首领猿飞日斩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没点的烟斗,一双眼睛望着他。
起初哈利总会被这些神出鬼没的忍者吓一跳,等自己也学会了隐藏脚步和呼吸,慢慢的也就不会一惊一乍了。
不过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他装作被惊吓到的样子,小退了一步,看了一眼日斩,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是您呀,日斩大人。”
日斩微笑着,和蔼而关切地问:“叹什么气?是工作太辛苦了吗?”
这位日斩大人眼角眉梢总挂着笑,长着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因为爱徒大蛇丸跟哈利关系比较好,他对哈利也很亲切,经常帮哈利推掉大叔派下来的不合理的工作。
不过哈利不认为其中有多少真心——暗部里都在传,日斩是下一任火影的人选,而‘影’这个位置,不是没有心机的人能坐得上的。
他也曾见识过笑面虎这种存在,还在砂隐受间谍培训时,教公共课的老狐狸也很爱笑,笑容比任何人都和煦,两个笑窝里却蓄满了甜蜜的毒液。害得他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过大的笑意是不怀好意。
总之,比起眼前这位,哈利反倒更愿意相信管着培训部的那位总拉着一张苦瓜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团藏大人。
“没有,不辛苦。”他谨慎地答,“大叔最近很照顾我的。”
日斩仍关怀地盯着他看,试图从他的表现中发掘真相,目光恳切,不像作假。
哈利见状,生出了些试探的心思。
日斩掌管着暗部,是大叔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无论大叔多不情愿,也得对上司的决定留有几分尊重。
他思索着,揣摩着,尝试性地发问:“日斩大人,只有忍者的孩子才能当忍者么?”
“当然不是。”日斩笑吟吟答,“只是忍者的后代大多天分好些,普通孩子若经受过相关教育,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忍者。”
哈利的眼里冒出希望的光来,期待而又有些畏缩,小心翼翼问:“那我也……?”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如果日斩觉得影响不大,欣然同意,那他得偿所愿,皆大欢喜;如果不同意,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日斩的反应,是哈利所预想的最好的那种——
他了然地笑起来,问:“你想上学,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