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还在继续。子吴来到镇上,凭着戚宿平的气息找寻。她跟戚宿平常常待在一起,气味什么的最熟悉不过。她一路嗅,气味最终在间亭子附近消失。
圆月在天,乌云渐起,长夜苍茫。附近的杂草树叶随风摇晃。她喊了许久未见有人回应,她愈发担心戚宿平的安危,怕他和绰三郎一样,离开了便不再回来。
她带着哭腔喊:“宿平,宿平,你到底在哪啊?”她呼吸急促,又累又急。她不舍得放弃,哪怕还有口气,她都必须得找到他。
“子吴……”
哭泣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像是戚宿平的声音。她一喜,停止哭泣,闭上双眼,凭借耳朵感受他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走去,最终在块凹地上找到他,看到他虚弱地趴在地上,像是受了重伤。她脑袋一片空白,不顾一切冲到他身边,泪水再也止不住涌出来。
听到她的哭声,他手指动了下。她忙把他抱在怀里,发现他脑袋出了血,是边哭边慌乱地给他止血包扎好。
“我,我没事的,别哭。”他吃力地想要伸手给她擦泪水,手悬在半空中不动,而后重重落在她手上,他彻底晕死过去。
她起身,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她要赶紧带他回飞格馆医治。
在她离开时,远处传来遥远的狼嚎声,但她此时的心思全部都在他身上,根本没注意到。
余叶村。银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司儿的调皮古怪,他是越想越来气。恍惚间,他听到了细微的狼嚎声,这让他立刻睡意全无,他想到了司儿。
他知道司儿和燕樱同睡,便悄悄去看,果然,司儿不见人影。他回想起那晚的诡异经历,莫非司儿……再听外面的狼嚎声,他立马拿上家伙,顺着声音一路往林中走去。
乌云隐月,飘着寒风。又是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人和声音,当看到高坡上坐着似狼似人的东西后,他不再迟疑,而是心里澎湃不已。
在高坡上坐着的司儿本是狼身,见乌云彻底盖住圆月,天际边闪现雷电后,她变回人身。刚转身准备回去时,她冷不丁发现高坡下站着银宝,阴沉地盯住她看。
她吓得一哆嗦,四周再无人,她能察觉到银宝的恶意,本能的想着要逃走。
“我问你,你到底来自哪里?”银宝步步紧逼,他本来是怕司儿的,可当看到司儿的狼身后,激起他童年时的恨意来,这恨意盖过恐惧,他现在只想逼问出异族的具体地点。
司儿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一个劲摇头,想要逃走,却一把被他拦住去路。他阴着脸,厉声问:“你究竟来自哪里?”
司儿怯怯望向他,一双眸子尽是恐惧。“阿姐!救命啊!”
“小东西,居然敢喊人!”怕被人发现,慌乱中他竟掐着司儿的脖子。司儿拼命挣扎,为了逃生,抓住他的手大力一咬。
“啊!”司儿咬得用力,他是钻心的疼。他又气又恨,猛地一甩,将司儿甩开,他的手已被咬出口血印来。因着他们是在斜坡,司儿被他甩开,顺着斜坡滚到平地上,斜坡多荆棘利石,司儿摔到地上已是满身伤痕,不禁痛哭起来,想继续逃开。
他怕司儿哭声会招人来,忙跑过去捂住她的嘴,束缚住她,让她不能动弹。司儿满脸的泪水,愤怒地盯着他,稚嫩的面容中浮现出恶狼的模样。
正是这恶狼的样子,顷刻间让他回想起十岁那年,那匹巨狼在他面前活活咬死白父的场景。还有巨狼在他身上啃食的画面,凶狠的恶狼、鲜红的血、黑暗、锋利的牙齿等等,这些东西是回忆,也是引火线,不断刺激着他。
“啊!”他发出一声怒吼,比司儿的狼嚎声更为瘆人。在这怒吼声中,他把这些年来的所有恨意、恐惧、梦魇全都一一释放出来。他双眼发红,面目狰狞,像个发狂的恶魔。
司儿被他这般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不敢哭,也不敢动,就傻傻地看着他。
天上乌云重重,时不时闪电划过,传来雷发怒的声音。司儿本来就害怕雷电,加上这样的场景,她更加惧怕,想赶紧离开这。
偏银宝发狂,无可救药,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不肯松手,发狠着说:“狼!你是狼!我要杀死你们!为我和我父亲报仇!”
司儿到底人小,力气哪抵得过他,无法挣扎,直接被他按倒在地。她动弹不得,只一双小手拼命在扑打他,但这根本没有作用。
“我要杀了你!”这时的银宝,可以说是彻底疯魔了。他掐住司儿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导致司儿连呼喊都呼喊不了,扑打在他身上的手也越来越没力气。
出于天狼族人的本能,在如此危难关头,司儿用尽力气发出狼吼声,脸上浮现出狼的模样,慢慢与她的脸重合,直到完全变成一张狼脸,而她的四肢和身子,也悄然变成狼的模样。
此时,在地上被人掐住的不过是一个极其可怜的小狼崽。
司儿本想借着狼身逃走,可谁知银宝看到她变成狼时,停顿了下,而后是用尽浑身力气掐住她的脖子。
银宝是怕狼,可当看到眼前的狼真切出现在他面前后,他就只剩下恨,他恨狼害死他的父亲,恨无数个夜晚入他梦中追杀他的狼。他越来越用力掐着狼崽的脖子,他现在一心要杀死眼前的狼,什么都不能阻拦他。
即使变成狼,司儿也无法逃出他的魔爪。最终,司儿发出一声微弱的“嗷呜……”声后,再不能挣扎,小爪子无力瘫在地上,任由他扼杀。
狼再凶狠,都敌不过发恶的人。
飞格馆中。子吴本来守在戚宿平床前打瞌睡,突然一道响雷划过,将她惊醒。
“司儿!”看到熟悉的四周,再看看昏睡的戚宿平,她舒了口气,却是余惊未定。
不知为何,那股不好的预感在这时愈发强烈起来,加上她眼皮总是在跳个不停,她不免生出担忧来。
眼见外面即将迎来泼盆大雨,她想着司儿害怕雷电,此时该会哭闹。不行,她要去看看司儿,不然她这心没法安定下来。
“哎,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啊?”嘉娘子正好端着药来。
“我,我担心司儿,想看看她去。”
嘉娘子把药放好,一把将她拉回来,“司儿在燕光兄妹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这么晚你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给我好好待着。你不方便去村里,明天我替你看看去,行吧?”
“可……”看着天上忽变的风云,她心里越来越不安,司儿不会有意外吧?
“子吴,咳,咳咳咳。”床榻上的戚宿平这时呼喊着她,她忙过去照料。现在戚宿平离不得她,她也放心不下他,因为陈登说,如果她再晚来几步,戚宿平兴许性命难保。
九里。在哄好几个孩子睡下,茶姜正要躺下时,她心口突然发疼,一闭眼,脑海中闪现过一个模糊血腥的画面。八壹中文網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捂住胸口,粗喘着气,心口如同刀划过般疼痛。她浑身没了力气,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来。
“神天,请您一定要保佑她们姐妹平安归来。”她伏地虔诚祈祷,她此生不再期望什么,惟愿两个女儿能完好回来,丈夫她守不住,只希望能守住所有孩子。
昨夜电闪雷鸣,不过一阵风雨,翌日的川溪,丝毫看不到有雨的痕迹。子吴整宿未眠,人憔悴得很。陈登劝她睡一觉,可她不愿,说要等着司儿,嘉娘子已经去余叶村接司儿回来。
她要回房时,正好撞见费奇子,费奇子邪魅地笑了下,似乎在嘲笑她的境遇。她没心思理会,转身进去照顾戚宿平。
余叶村。燕家现在是鸡飞狗跳的,因着司儿无故不见,燕光兄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司儿,差点没急疯。而燕母呢,见到银宝虚脱的样子,担心坏了,说要送他去看大夫,银宝不愿,也不说话,就说要回家,燕母担心他的身子,一个劲劝。
“怎么办啊?司儿究竟去哪里了?都怨你,睡那么死,司儿离开了也不知道。”燕光埋怨燕樱说。
“嘿,我哪知道她睡得好好的会离开啊?还不是你没把门锁好,不然司儿怎么能离开。”
“行行,家里找不到,咱们就去外面找,总能找到的,我们到分头去找。”
嘉娘子一到余叶村,远远就见到燕樱兄妹急匆匆出去,喊都不听。到燕家后,她问燕母:“燕光兄妹俩上哪去?怎么火急火燎的。”她喊了几声司儿,没人应。
“别喊了,那蹄子不见了,燕光他们正在找。”燕母说。她刚送走银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为何,她今早一见银宝,发现银宝脸色煞白煞白的,什么话也不说,跟丢了魂一样,让她心里直发毛,寻思着银宝该不会遇上什么事了吧?
“不见了?”嘉娘子惊得张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