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点头：“规矩我懂。”
许薇点点头，带徐泽进入办公室。办公室有些凌乱，椅子乱七八糟的摆放着，一股陈年烟味扑鼻而来，刚刚进来的徐泽忙屏住呼吸。墙上有两行庄重肃穆的大红字：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看着两行字，徐泽对这栋大楼的人有了敬仰之心，这八个字犹如使命一样，敦促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在八个大字下，有几块移动白板，上面密密麻麻画了很多东西，徐泽瞟了一眼没看明白，然后目光落在张老谋身上。张老谋带着鸭舌帽，一只手扶着眉心，眉头紧锁，坐在那里发呆出神。“小点声，张导正在思考呢，你先坐一会，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许薇小声道。“好的许薇姐。”
许薇显然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徐泽会这么随和，居然喊她姐姐，完全和她印象里的徐泽不一样。她随即笑笑，点点头离去，不一会儿悄无声息送来一杯热茶，也给张老谋添了茶水。张老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许薇道：“小许，通知小组成员开会。”
作为协调人，许薇跟着张老谋很久了，从雅典奥运的八分钟到现在，她很清楚张老谋的行事风格。向来沉默寡言的张老谋，一旦有了新想法后，随时随地要找人倾诉和商量他的想法和概念。唯有那时候，张老谋会手舞足蹈，兴起之时，还会来一段表演。许薇回过神来道：“好，我现在通知大家，对了张导，徐泽来了。”
张老谋这才注意到徐泽坐在靠墙的位置上，他冲徐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眉头仍旧是紧紧锁着。徐泽起身问好：“张导好。”
自从执导了《最好的我们》之后，徐泽对导演这个职业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导演要负责整个剧组的运作，协调各方关系外，还要对作品负责，压力着实很大。而徐泽还是在有很多人帮助的情况下，而且知道这部剧的前景之下，感受到这份压力。更别提张老谋这位奥运开闭幕式的总导演，那可是要承载着十几亿人的巨大期望，以及直播时会有数十亿人观看的巨大压力。想来这老头此时的压力，一定很大。突然，张老谋莫名其妙问道：“徐泽啊，你觉得什么是浪漫？”
“？？”
徐泽一脸茫然，不是让他来演戏的吗，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明所以的徐泽想了想道：“张导具体是问哪方面的浪漫？咱们的浪漫形式很多很多。”
“比如呢？”
张老谋声音很沉，带着一丝沙哑。“反正在我心里，浪漫有很多，比如爱情的浪漫，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
“又比如读书人的浪漫，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又比如……不过年不过节，只为了当下是吃螃蟹的时节，所以大家聚在一起聊天。”
“又比如……”突然，徐泽意识到不对劲，张老谋这时候询问他什么是浪费，肯定不是平白无故。《黄金甲》是宫廷剧，什么浪漫不浪漫的，不重要。那此时张老谋问的浪漫，应该是关于奥运开闭幕式这方面。徐泽又看到张老谋身后的白板上，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和线条，能隐约看到一根巨大的羽毛。羽毛下面写着火炬点燃。另一块移动白板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四大发明。单单从这些东西上，徐泽看不出什么，但火炬两个字，让徐泽想起了08奥运会上，李宁脚踏祥云，凌空点火炬的画面。想到这里，徐泽关于奥运开幕式的记忆纷纷涌现，记忆最深的是烟花巨人脚印，由远而近，跨越燕京，来到鸟巢，标志着奥运会正式开始。“徐泽，你看着羽毛想到了什么？”
张老谋注意到徐泽的目光停留在白板上，又道：“让一只凤凰在凤巢上空盘旋，然后掉下一根羽毛，再用巨大的凤凰羽毛，绕着凤巢一圈后，点燃火炬后，浪不浪漫。”
浪漫不浪漫我不知道。但是听起来很浪！还有啊，凤巢是什么？“巨大的凤凰羽毛绕着凤巢一圈？张导说的是鸟巢吧。”
张老谋点点头道：“对，我想把鸟巢改名成凤巢，凤凰是我们的古老的吉祥图腾，用凤凰羽毛点亮火炬，是不是我们中国人独有的浪漫！”
真不愧是你张老谋，脑洞咋这么大呢。徐泽想了想，嘿嘿笑道：“这种大事我可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刚才许薇姐可警告我，不许乱看，也不许乱说。”
“现在是创意阶段，没什么保密不保密的。说不定明天这个创意就会被推翻。”
张老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仍旧是习惯性的紧皱眉头。“那我随便说？”
张老谋点点头。徐泽这才道：“用凤凰羽毛点亮火炬确实很牛的想法，可技术上能完成吗？”
“技术无法实现，所以我才头疼。”
“那脚踏祥云来点燃火炬的话，技术上应该没问题。”
徐泽道。“脚踏祥云？”
张老谋愕然看向徐泽，他的脑海里在展现着脚踏祥云的画面，十来秒后，饶有兴趣道：“你具体说说。”
说说就说说呗，能贡献一份力量，也是荣耀，更何况脑子里的东西，也都是奥运开闭幕式小组的成果，说出来可以少走点弯路。徐泽努力回想了一会，徐徐道：“可以把大火炬固定在鸟巢主体上，然后导出一根火线固定好，再由人凌空而起，脚踏着祥云图案，点燃主火炬……”说到这里，徐泽发现他的语言有点匮乏，无法表达出具体的画面感。他左右看看，想找纸笔。“在这上面画也行，擦一擦。”
张老谋指了指身后的白板。徐泽当即走过去，擦掉一块白板上的内容，然后开始边画边说。他先是画了一个鸟巢的俯瞰图，然后在某个点上画上记忆中的大火炬，“火炬可以红白相间，呈螺旋状上升，螺旋状正好可以隐藏点火需要的燃料。”
徐泽又画了一个平面图，包括主火炬的形状，以及无数朵祥云图案组成的背景。“把人用威亚吊起来，到了这里之后，负责点火炬的人身子可以倾斜到一百八十度，凌空踏着祥云漫步。”
张老谋眉头微微舒展，在消化，或者说在脑海里构造徐泽所说的情景，偌大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几分钟后，张老谋突然问道：“在你的想象中，火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奥运会火炬的造型还没确定吗？！徐泽回想了一会，转身在白板上画下了记忆中的奥运火炬造型——祥云！火炬的造型是纸张卷曲之后的形状，微微有些弯曲，但弧度不大，高度在七十到八十厘米左右，上白下红。在上方白色地方，徐泽写下一个汉字。看上去即像一个燕京的京，又像是一个文化的文字，又像是跳着舞的小人。徐泽接着在这个字下面，写上了【YANJING2008】。又在这行字下方画上了奥运五环。最后用线条勾勒出一朵朵祥云。徐泽回头道：“下面这一截是红颜色的！”
就见张老谋紧皱眉头，凝视着他画下的火炬造型，“说一下你的创作理念。”
……呃……大佬啊，我是搬运工，不是创作者！此时，徐泽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左右看看，找到一张A4纸，重新回到白板前，把纸张从两头卷曲，然后在中间出停下，弄成了火炬的最初形态。他刚要解释为什么这么做时，脚步声匆匆走进大办公室，徐泽扭头看去，就见一行各色人等边坐边讶异地打量徐泽。“你们来了。”
张老谋随意道。“张导，谁啊？”
一位有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坐到张老谋身边，冲徐泽扬了扬下巴。以及一位穿着军装的中年人，跟着坐下。军装中年人同样眼中闪着疑惑：“看着有点眼熟？哪个部门的？”
“你们不认识他？”
张老谋挺惊讶的，心想这家伙在横店教我拍戏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放眼电影行业，还没有人敢教他怎么拍电影呢。徐泽是头一个！张老谋面无表情道：“和宝川竞争收视率的那小子。”
“嘿！”
大胡子饶有兴趣打量着徐泽。“原来是你啊，说起来还是咱们奥运会的合作伙伴呢。那个奥运五福娃就是你提供的创意对吧。”
众人恍然，原来是他！在座的对互联网不是很了解，但要提起奥运五福娃，没人不知道。去年春节轰轰烈烈的瓜分一亿大奖的活动，在座的或多或少都有参与。而且奥运五福娃也确定成为奥运吉祥物。徐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能加入奥运开闭幕式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徐泽笑道：“您好，我是徐泽。”
大胡子笑笑道：“今年不打算合作了？”
“当然要合作，能和奥运会合作，对我们公司来说，是一件莫大的荣耀。”
徐泽笑道。“那今年你怎么没去谈合作？鹅厂和阿里巴巴都已经开始谈了。”
大胡子随口道。这两老六，果然开始下手了！可我签的合约是奥运结束，到08年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