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奚笑嫔不打招呼就出去了,留下我和三个侄女留守在家。上午十点一刻左右,有邮差给我家里送来一封挂号信,我出来接收。邮差却说,这里的老太太吩咐过了,她们家的信件都需要由她或者她家的儿媳妇才能签收。我让邮差给我先看看信封,发现邮戳盖的是我厂所在地的邮所的戳。而且,我也看出来这封信写信人是肖剑梅本人,我熟识她的笔迹就像熟识她的人一样。我责问邮差,别人写给我本人的信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能签收?邮差无话可说,只得将信件递给我,并让我在签收簿子上签名。我发现不久前奚笑嫔就签过同样的字。我几乎快要到精神崩溃的地步了。邮差收起本子,却不急着走,只是用异样的目光投向我,似乎不理解我在做些什么?邮差的行为近乎在侮辱了我,于是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话语大声责问他:“你想做什么,是我脸上涂脂抹粉过分夸张了?还是我修眉描红妖里妖气,不伦不类令你困惑不解了?”
邮差不敢多嘴,跨上自行车,风卷残云地走了。肖剑梅的挂号信非同小可,它的来到使我心潮澎湃起来。我急忙走进房间去,小心把它拆开,信封的字体清秀飘逸,工整有序。拆开信封,信纸就飘出一股淡淡的油墨香,里面的内容更不用说有多么令我期待的了。信是用钢笔蘸着蓝色墨水写出来的。与肖剑梅认识并相知相识相爱相恋都是因为她的一手好字。这些几乎混合着她的灵魂写出来的文字几乎与她本人一样端庄大方,美丽灵秀,干净利落,爱她首先就从喜欢她的字体开始。信并不是很长,也没有拖泥带水的指责和怨恨。信中内容静如止水,并无刺耳辛辣的言语,却反令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这是肖剑梅的一封决绝信。她说,她写这封信给我已经是第七封了,也是她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以后不会再写任何有关书信给我了,也不指望在今生今世再与我相见。在写这封信的同时,她已经向工厂提交了辞职信。既是决绝信,她也不会告诉我她以后的行踪,她会去做些什么。我痴痴地拿着肖剑梅的决绝信,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肖剑梅凭什么会如此绝情?难道就因为我没有给她写回信吗?这也不对啊,就算我在前期因故没有及时给她写信,可是,在事后的不到一个月里,我不已经给她和徐姐都写信了呀。我身陷迷茫和困惑之中,百思不解?忽然,我想到了我母亲,难道我所有的信都让母亲和我家嫂子给截留了下来?这也不对吧?记得我有两次,都是我亲手将信塞进邮筒里去的,母亲和嫂子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从邮局的邮筒里将信截取下来吧?但很是奇怪,徐姐她也没有给我回信,难道徐姐也在生我的气?我在什么地方同时得罪了我这两位朋友?现在,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们都给我回信了(肖剑梅不是说这之前已经写给我六封信了),这样看来,徐姐也是给我写了回信的,只是,这些信都让刘家的婆媳给截留去了,我这笨蛋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罢了。母亲和奚笑嫔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母亲看见我手里拿着书信,竟发疯似的朝我横冲过来抢夺:“才南,谁给你写信了,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快给我。”
“嘿嘿!这都是你们做出来的好事,这回你们满意了吧?”
我愤怒地将这封信照母亲她那古铜色的脸上掷过去。那雪白的信纸从母亲皱巴巴的脸上滑落下来,落在地上。奚笑嫔弯下身子把它捡了起来,默默地走到母亲身边,伸出一只手来,把正在摇摇欲坠的母亲身体托挂住了。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母亲。我是那么对她尊敬和孝顺,可我的母亲呢?,她究竟在为我做了些什么?母亲竟对我做出如此的举动,也难怪,这一段时间来母亲和嫂子总是行为举止令人生疑?我不能过多地去指责还处在丧夫之痛的嫂子身上。但母亲我又怎么会一次次地去原谅她呢?我知道,虽然,母亲作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主体人,对于丧子的痛楚也痛彻心扉,但较之我嫂子,还不是最悲惨的一个。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我需要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假如母亲可以这样肆意虐杀她儿子的爱情,那么,她以后的生活会更加令人担忧和困难起来。“才南,你不可以对你母亲如此粗鲁,她老人家也是暮年残体,摇摇欲坠的人了,你难道就不能好好对待她一下嘛?”
嫂子从外面悄悄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用一种既温柔又严厉的口吻对我说。“嫂子。”
我说不下去了。面对大哥的女人,我不会过多的去指责。虽然,在母亲扼杀我爱情的阴谋中,嫂子也是个积极的参与者和共谋者,但我无力向她展开讨伐和进攻。或许,我不希望在天之灵的大哥看见这种血淋淋的亲人之间的战争拉开序幕展开‘厮杀’。奚笑嫔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对我说:“才南,有些事我们肯定做得不好,对你造成了伤害,这确实是我们的错,希望你能原谅一下。你母亲也就是我婆婆这几年你也知道,她老人家性格有点偏执,你没在家时,都是才华让着她。现在,才华不在了,就需要你接才华的手来孝顺她。不过,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刚才说的话,我并不是说,前一阶段你并不孝顺。”
“嫂子,我不想听你那么多话,我母亲的行为令我很痛心。她的固执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她太过分了,过分到非要将我和我女朋友拆开来才满意吗?”
我心头有些气还没消,本想对嫂子发火,但仔细想想还是忍下来了。“才南,这件事,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我也很后悔这件事会给你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和婆婆也绝对不会这样去做的。事已至此,还是请你原谅。”
外面窗子投进一束阳光,照进黑色的泥土地上,这一束光线是斜射进来的,在阳光光束笼罩的圈子里面,沸腾翻滚着无数的细微的白色尘埃。这些尘埃就在整个屋子里飘荡舞蹈着,在光线驱使下张牙舞爪。原来,这整个屋子里竟是如此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