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分工历来的潜规则,院长只是统管,不会具体有什么分管,毕竟一把手总要让点油水出来的。
当然你要说院长重点抓单位哪方面,这也不能算错,一把手什么都能管,还有最后的拍板权。 像茅春木突然说要将临床拿走,科主任直接向他汇报,等于是将医院最重要的一块蛋糕给划走了。 几个副院长都是敢怒不敢言。 陈棋听了也皱紧了眉头,他原本想的是自己分管外科,这样能发挥他的长处,现在外科这块被茅春木拿走,他的前景有点不妙了。 当副院长,你要往上爬是需要有政绩的,陈棋暂时的目标是起码要升到地区人民医院去。 如果他长期不能手术,长期离开临床,做不出成绩来,上级不会动他,郭院长同样不会等他。 同样发愁的还有外科主任边鹏飞,他是满心希望外科由了陈棋领导,外科应该交到外科医生手里,这样才能发挥出特长来。 茅春木不是医学专业出身,原来是一个政工干部,后来四院由部队医院改制他留了下来,才慢慢当上了副院长,说到底总归是一个外行。 临床医生们并不喜欢他,觉得他就是个马屁精,整天喊口号,一点不务实。 现在这么一个夸夸其谈的领导直管临床工作,这让边鹏飞觉得是在乱弹琴。 还要重点抓业务,你啥都不懂怎么抓?病人不来,难道去门口拉客?技术不能提高,手术等级上不去,你怎么提高业务? 相比较边鹏飞的懊恼,于川东则轻松下来了,他最害怕的陈棋分管临床没有出现,那他就不用顾忌陈棋这位副院长了。 茅春木不管会议室里众人怎么想的,开始了自己的分工安排。 “这样,黄瑛同志已经被卫生局明确为常务副院长,就主管行政和纪检工作。”黄瑛50岁左右的年龄,是儿科出来的女强人,个性有点强势,之前一直跟茅春木有别风头的意思。 原本她是分管临床的,因为懂业务比较受临床医生们的欢迎,也可以说临床科室一块是她的基本盘。 结果现在看似升了半级,成了常务副院长,分管行政工作,其实是直接废了她,让她不能再插手临床,被高高架空了。 果然,黄瑛眉毛一竖,“我不同意,我觉得我还是分管临床比较好。”
茅春木看也不看她: “常务副院长分管行政,这是一向来的规矩,黄副院长也不好破例吧,如果有意见咱们私底下再交流,现在暂时就这么定下来了。”
黄瑛气极,但也不敢公开吵起来,这就是政治不成熟,领导那里的减分项。 茅春木心里轻哼了一下,继续说道: “除临床外,剩下的辅助科室、医务科则由副院长富伟能同志分管。”
“副院长孙开来同志继续分管财务和基建;副院长王永军同志继续分管后勤工作。”
四个副院长都分工明确了,陈棋有些茫然,医院除了行政、业务、后勤、财务,其他还有什么好分管的? 难道让他看大门去? 看大门那也是后勤别院长分管的呀。 就在陈棋莫名其妙的时候,茅春木却一反刚刚的严肃,变得笑咪咪起来: “最后副院长陈棋同志的分工嘛,我是这么想的,陈副院长刚来四院不久,各方面都不熟悉,所以我决定让陈副院长分管妇女工作委员会,以及护理部的工作。”
于川东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办公室里众人要么低头,要么用笔记本掩盖,反正不少人的肩膀都在一抽一抽的。 陈棋的嘴角同样一抽一抽的,这是什么鬼分工?分管妇工工作?还有护理部?这是让他当四院的妇女主任? 他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去管计划生育?管那群小护士?开什么玩笑? 陈棋迅速明白,茅春木一定是因为侄子的事情进行报复,而且用的是阳谋,直接让他陈棋成为卫生系统的一个笑柄。 所以陈棋的脸也沉下来了,火气有点压不住。 “茅院长,我觉得这个分工我有点难以担任,我是临床出身,我的长处也在临床,所以还是分管临床好。现在让我去管妇女工作,我连我老婆都搞不定,怎么搞得定医院里的广大妇女同志们呢?”
呵呵,有人在轻笑。 茅春木也轻笑了: “我们做工作,都是从不了解到了解嘛,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这做那的,年轻就是资本,你只要沉下心来,善于倾听女同志们的要求,这方面工作你也能快速上手的。 而且这个分工也是暂时的,等下次我们领导层有变动,咱们分工还是可以调整的嘛,对不对。再说临床工作,卫生院才几个医生多少业务?不能跟四院比,所以我建议让老同志分管更好。”
陈棋心想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暂时暂时,谁知道这个暂时是多久?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服从组织安排是这个时代的铁律,他也不能随意打破。 散会之后,边主任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离开了会议室。 陈棋则在院办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是副院长办公室,也都是一些老旧家具,老的书架,老的文件柜,老的书桌,还有一张老的藤椅。 头顶的吊扇是唯一的电器,茶几上放着两把热水瓶,就这是房间里所有的陈设。 陈棋苦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双条腿放到了桌子上,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应该从哪里突破茅春木的“封锁”?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陈琪同志,在休息呢?”
陈棋一瞧,是副院长黄瑛,连忙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黄副院长,哈哈,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试试这椅子舒不舒服,你请坐,请坐。”
黄瑛是个快人快语的老太太,跟陈棋闲扯了几句后,忍不住问道: “陈棋,你是不是跟茅院长有什么过节?你是以会搞业务闻名卫生系统,局领导让你来四院肯定也是想继续发挥你的长处,怎么会被安排去分管妇女工作?”
陈棋有点惊讶这位老太太怎么会问得这么直白? 他可是还记得毕业时,李老师告诫过他们这些学生,到新单位后一定要“少说多做别站队”。 但他后来又突然想到眼前这位黄副院长居然敢在院务会议上,当场质疑分工,想必她跟茅春木平时关系不会太好,甚至是针锋相对的。 这就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同样是一条职场铁律。 “是这样的,去年我在黄坛当院长时,手上有20个编制,茅院长当时亲自来黄坛,想给他的侄子要一个编制,因为他侄子是搞后勤的,也不愿在黄坛工作,所以我没有答应,要说过节,就这个吧。”
黄瑛一听,鼻子哼了一声, “他那个侄子茅永刚不学无术,要不是茅春木顶着,好几次火得张院长都要开除他,所以一直没有混上编制,原来是跑到你们黄坛去想办法了。”
陈琪想去倒水,发现暖水瓶里面空空如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我这里连热水都没。”
黄瑛不在意地说道: “不用这些,陈副,以后我们可以互相多多交流,你刚来四院,又喜欢临床,刚好我也看重临床,也许我们以后可以多多合作。”
陈棋听出来了,这位黄副院长是来拉盟友了。 既然人家伸过来橄榄枝,他当然会接住了,抱大腿可香了,一直抱大腿一直香。 何况陈棋想要打破“封锁”,重新搞临床,几位副院长的支持也必不可少,这个结盟他不亏。 他是排名第5的副院长没错,但在“院长办公会议”上,他也是有宝贵的一票的,不是他茅春木可以一手遮天的。 要说后台,靠山,他茅春木有,他陈棋就没有? 从县卫生局的邱局长,到地区卫生局的孙局长,甚至省卫生厅的范厅长,还有人民医院的老郭,这关系比他茅春木差在哪里? 估计还是远远超过吧? 一想到这里,陈棋站了起来,握住了黄瑛伸过来的手: “那就麻烦黄副院长多多指导一下我这个新人了,呵呵。”
黄瑛一看新来的副院长如此上道,自己找盟友的目的达到了,心中也是高兴。 “那咱们有空一起聚聚,王永军王副院长跟我是老朋友了,大家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折嘛。 到时各自带上家属,兰丽娟同志可一直是我们医院的优秀青年医生,她写的那篇胃黏膜不明杆菌的论文,是我们四院第一个发表在《实用内科学》杂志上的医生,非常不错。”
等黄瑛走后,陈棋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上班第一天茅春木意外成了院长,还没开展工作先来了一出“宫斗戏”,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陈棋一声哀叹: “唉,原本以为当上领导可以为所欲为,想不到紧箍咒反而越来越多了,我只是想好好搞好外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