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棋办公室里,徐妈妈的泥塑人头就放在桌子上面。
另外,徐妈妈本人的多张照片,美术老师各个角度画出来的图像全部都挂在一根绳上,陈棋反反复复观摩、研究、寻找灵感。 再根据徐小微头面部测量出来的数据,在脑子里慢慢构建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但是有没有效果,那还得看省附属一院“暂借”的工具什么时候到位。 今天他还有另外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红旗机械厂那位八级钳工郑重郑师傅需要拿掉石膏拨钢针了。 这是陈棋做的第一台断肢再植手术,病人能恢复到什么样的程度,他自己还是很关心的。 外科病房里。 大家都围成了一圈,除了机械厂的领导外,四院的外科也都来瞧热闹了,大家都想看看这断掌手术后是否真的能活动了? 陈棋是陪着朱火炎的屁股后面进来的,朱主任特意从人民医院赶来,也是来瞧热闹的。 骨科主任马守力将工具都收拾好了,笑呵呵地说道:“陈副,搞定了。”陈棋赶紧送上一个彩虹屁:“瞧瞧咱们马主任的技术,这要是骨头没接好,血管神经接了也是白搭,到时扑通就掉下来了,完蛋。”
哈哈哈,病房里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马守力一挺胸膛:“那当然,咱不能给四院丢脸,给陈副你丢脸呀。”
边鹏飞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老马你少吹牛了,赶紧看看郑师傅的恢复情况吧。”
陈棋站在朱火炎后面说道:“朱老师,你帮学生把把关,看我这手术做得成没成功。”
朱火炎轻笑一下,心想这断掌再植手术他都做不下来,被自己学生比下去了,真当有点惭愧,但陈棋这时候让他来检查,目的还是尊重他这个老师。 于是朱主任毫不犹豫便点头了: “好,让我们来看看,我们越中第一台断枝再植手术的效果如何。”
这话一出,病房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谭厂长气得抓耳挠腮,但一点尽快也帮不进去。 郑师傅就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体外了,太紧张了,毕竟这关系到他这辈子会不会成为残废人的大事。 但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怎么会不在乎呢? 朱主任一边检查,一边口头汇报,杨体浩在旁边作病程记录。 “手掌红润,没有出现苍白以及发黑的现象。”
“手掌触摸后,温度正常,患者能感觉触感,神经恢复正常。”
“细针扎破断指皮肤,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指尖按压充盈正常,挠动脉搏动能触及。”
“恭喜陈棋医生,恭喜郑师傅,这台断掌再植手术成功了。”
哗啦啦~~~~ 病房发里暴发出了一阵热闹的掌声,病房外面,红旗厂的工人们马上就开始放起了鞭炮敲起了锣,四院里一下子又变得热闹了。 朱火炎重重拍了拍陈棋的肩膀:“了不起,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这可是越中地区第一台断肢再植术。”
陈棋自己也很高兴,一次次挑战高难度手术,让他内心有满满的成就感。 谭厂长都快兴奋地跳起来了,郑师傅自己也是眼泪哗哗,一个劲冲着周围医生表示感谢。 “陈大夫,你太了不起了,简直就是神医啊,那啥,锦旗准备好了吗?赶紧拿过来。”
陈棋一听有锦旗送就高兴了,但高兴之余还是得泼泼凉水: “谭厂长,郑师傅,有些话我还是得交待一句,再植手术之后咱们一定要好好的进行护理,因为可能会出现一些并发症,比如说骨不粘连、肌腱粘连、神经肌肉萎缩等情况。 另外,康复训练也得跟上,手是接活了,但最多只能恢复原来的80%左右,所以像郑师傅从事的精密仪器加工,以后恐怕不行了,但正常生活运动是不受影响的。”
如果早一个月这么跟郑师傅说,他这个八级钳工可以一头撞死,因为他的事业毁了,接受不了。 但经过这一个月的心理建设,他也想通了,只要自己不残废,能把手接活,这就算是最大的胜利了,可以接受。 谭厂长也无所谓地说道: “郑师傅,没事,你已经为我们红旗厂做出了那么多贡献,往后啊,你就可以享福了,平平教教学徒们,把我们把把技术关,一样有你发挥专业特长的机会。”
八十年代之前的国企纵然有千般不好,但有一点是真好,那就是对职工的态度。 那厂子几乎是将职工的生老病死都管进去了的,甚至连职工家里夫妻矛盾、婆媳矛盾这种家务事情都要来调节一下。 职工受伤后,厂子也会养你一辈子,工资照开,一分不会少你。 这后世的资本家,工人受伤了恨不得马上开除,甩掉包袱。 更有狠一点的老板,看职工在厂子里重伤了,就是拖着不治,拖死为止,因为这样可以少赔点钱。 郑师傅被欢天喜地的红旗厂工人们接走了,走之前将手术费住院费全结清了,一共1500元。 这手术费真贵,可是对红旗厂来说是毛毛雨,所以陈棋宰起来那也是丝毫不手软。 边主任心中感慨万分: “这果然是有技术好啊,一台手术1500元,我们得割多少个阑尾呀,这要是每天来上这么两三个断指断掌的,那我们外科不就发了?”
陈棋轻笑了一声: “所以呀,大家手上一定要有技术,要不断学习进步,我们外科医生是靠手艺吃饭的,没有这本领,病人来了这钱你也赚不了。”
陈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这个收费呀,以后这样,国企工厂来的,按死里收费,反正咱们是独家经营,不怕他们不来。那些乡镇企业收费就便宜点,人家是老板私人出钱,太贵了不给治了就麻烦了。 如果是老百姓个人来手术,那咱们费用再低点,我看一台手术500元也差不多了,如果只是手指离断,咱一个手指就收个五十一百就行了,多了老百姓也承担不了。”
边主任连忙点头,“问题是现在断肢再植手术只有你能主刀,下次有病人你可不能说没时间呀。”
陈棋这才认真说道: “这里面就涉及一个奖励机制了,主刀者应该给予一定的补贴,可以按总收入拿提成,也可以按每台手术补贴多少钱,这样做手术的医生才有积极性。 如果做多做少都一个样,我作为副院长可以觉悟高不拿钱,但这样的后果是没有医生愿意学这门技术,你一台断掌手术做5个小时,结果跟旁边拉勾的医生收入一样。 这样的结果就是主刀的医生也不愿再干活了,大家一起摆烂到底了,所以咱们就要讲究一个多劳多得,做得多拿得多,主刀的医生就要比助手多。 不要怕别人眼红你拿得多,这就是榜样,像外二科一个月拿几百块钱,如果没有这个刺激,你们外一科的人会这么积极?会死活把我拉过来做手术?”
呵呵呵~~~~ 办公室里,外一科的医生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外二科现在一个月的收入,可以顶外一科好几个月,哪怕现在外二科职工增加了,可人家的业务也同样增加了,收入有保障。 同样是外科医生,之前都还是同事朋友,一下子差距拉大了,谁心里受得了? 陈棋听说严世凡和边盟已经请客吃饭好几次了,被人家打土豪了。 陈棋又说道: “就拿红旗厂这台手术,1500元的手术费用,医院返还你们外一科10%的提成,大约有150元吧?这钱不要存在小金库里,直接发掉。 我就定下这个规矩来,主刀每台拿20元;像马主任这样来帮忙联合手术的大夫,每台给15元;一助每台10元,其他助手每台5元。 我要告诉你们,告诉全院职工,到时你们做得越多,补贴越多;手术难度越高,手术费用越贵,补贴就越多。所以你们一定要人人争当主刀,人人学习先进术式,这样才能拿到高额补贴。”
“好~~~~” 手术室里众人再次热烈的鼓起掌来,有常务副院长这句话,他们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陈棋送朱主任出去的时候,朱火炎挺高兴的:“小陈,干得不错,把职工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
陈棋摊摊手, “没办法啊朱老师,我不能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职工上班是为啥?难道真的是纯奉献?要说奉献也对,但讲究个人利益也没有错。 我就是个俗人,就讲一个钱,你干得好我给你发钱,发大钱,让你成为卫生系统收入的金子塔尖人物,这样职工们才会安心工作,努力学习,对病人态度也会和蔼可亲。 但医院只讲钱,也会有一定的副作用,比如会不会为了钱多开药,多开检查,把小病说成大病,把大病说成绝症,可是朱老师我也没办法呀,首先我们得活下去。”
医疗市场化的开始,医院没了拨款,这么多职工要养,医院要正常运营,这都需要钱,不是喊喊口号就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