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一直将顾迦洛抱着,出了那栋危险的建筑,就到了安全的空地上。但他还是没有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这一路,两人都出奇地沉默。后来,沈律将她放到救护车边,还顺手拿了张毯子,裹住她上半身。有医护人员过来帮她处理腿上的伤口,沈律也不放心地在一边看着,提醒那医生,她对什么过敏,并重点说明了她的凝血功能障碍。说着说着,就变成他来帮忙处理了。顾迦洛也没动,任由他给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他的动作很快,不超过十分钟就处理好了。然后便用一种陌生医者的口吻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不夹杂多余感情的语气,就令她听着不太舒服。顾迦洛试着动了动身体,“其他没什么了,就是脖子有点痛。”
沈律抬手拨开她的头发,并未在她脖子那块发现什么伤口,想着可能是内伤,便追问她。“被砸过么。”
“好像没有。”
“好像?”
沈律板着脸,已有责备的样子。顾迦洛当即就有点不耐烦了。“你又不是医护人员,我干嘛回答你这么多。”
医生就在旁边,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沈律转头看过来,对他说,“你问她。”
于是,医生又哭笑不得地将刚才沈律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顾迦洛这才比较配合地回答他。“没有被砸,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
沈律却十分严肃地说了句,“一会儿去医院做个检查。”
顾迦洛瞥了他一眼,“我不去医院。”
沈律面色镇定,所说的话却有些逼人。“顾小姐,你既然负责跟SR对接南山这个项目,首先应该对自己负责。“今天这边发生的事故,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次的合作。“尤其我的合作方还如此我行我素……”“沈律你够了!”
顾迦洛忍无可忍地呵斥他。那脏了的小脸,浮现几许委屈似的,不消片刻便泪盈于睫。“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我刚才被困了将近两个小时,现在又饿又渴又累,手机和相机还丢了……“一大堆麻烦摆在我面前,我就是不想去医院,碍着你什么事了!“被困是我的错吗?我活该被你指责一通吗!要不是看在你进去救我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她说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干脆扭过脸去,不想再看沈律。许是脖子先前真的伤到了,也可能是刚才这动作太快,扭到了,顾迦洛吃痛地轻呼了一声,眉头也皱巴巴的。“嘶——”她用手捂着脖子,一时间不敢再乱动,表情也很痛苦!沈律立刻近身查看,先把她的手拿开,然后又用较为专业的手法轻按,慢慢掰正她的脖颈位置。这个时候,顾迦洛也没跟他犟,瞬间老实多了。医护人员也赶紧拿来医用护颈套,想给她戴上,免得造成二次伤害。沈律空出一只手接过。但顾迦洛的情况已经缓解下来,一看那丑不拉几的护颈,立马心生抗拒,“我不要戴这个!”
说完随手就给呼开了。沈律也只能作罢,怕她乱动,扶稳她,然后用他的微凉手掌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按摩。顾迦洛坐在救护车上,沈律站着。他一手帮她按摩颈部,另一只胳膊自然地绕过她身前,扶着她的肩膀,免得她往前栽倒。场面看起来很和谐。可能是按摩起了作用,让她觉得舒服了,也可能是历经劫难后放松下来了,亦或是别的原因……顾迦洛慢慢将脑袋轻靠在沈律胸膛。她靠过来的瞬间,沈律按摩的动作顿住。同时,扶着她肩膀的手不自主地用力了些。他以为她是累了,因而没有乱动,甚至还想把她推开,免得乱了心。但随即又听她声音低软地说道。“沈律,谢谢你找到我……”沈律双眸似海,内里霎时翻涌起一阵阵的浪潮。他那胳膊微微收拢……环抱住她瘦削的肩头。她听到他的心跳,那一下又一下,跳得十分用力。保镖们见此情形,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沈母她们对顾小姐是什么态度。也知道沈总以前也一直坚守着,没真的让顾小姐影响自己。上次以为她要跳楼,沈总抱她是误会。但这次总不是吧?人都已经救出来了,伤口也包扎好了。沈总怎么还去帮她按摩,甚至这会儿还抱上了?方脸保镖尤其着急,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友好的拥抱,一会儿就分开了。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还抱着呢!……即便沈律抱得很紧,顾迦洛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挣扎,看上去很温顺。沈律抱了她会儿,心里那份不安才渐渐褪去了。先前在寻找她的过程中,他感觉全身都凉透了。不管多少次。只要她有危险,他总会担心得要命。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哪怕他们不能再在一起,至少都要好好活着……等到沈律意识到不该抱她、扰乱她的心志时,便立马松开她。“抱歉,我……”没等他说完,顾迦洛就伸手抱住了他。“沈律,我们再试着努力一次吧。”
闻言,沈律面露疑虑,“什么意思?”
顾迦洛那脑袋贴着他的胸膛,边听着他的心跳,边说道。“意思就是,我们和好吧。”
听到这话,沈律顿时像被点了穴似的,全身僵直。“和好么……”他喃喃道,喉咙干涩。“和好”这个词,于他而言是种奢侈。顾迦洛又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们和好吧,不要再管其他的人和事,只管我们自己快活,试试看,好不好?”
沈律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受。以前接近顾迦洛,他会有极大的不自信和负罪感。不自信,是不信她,也不信他自己。而那负罪感一方面来自他母亲,另一方面来自他不想影响顾迦洛的病情,想让她顺利忘掉他。并且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既然已经达成了分手的共识,那他就不该接近她,影响她的病情,扰乱她的心志。虽然对他来讲,这种理性的远离真的很痛苦……可此时此刻,她说的那句“只管我们自己快活”,仿佛有着致命的诱惑,让他那点负罪感有所减缓。沈律几乎就要顺从自己本能的谷欠望点头。但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妄念。他轻轻掰开她的手。然而,才掰了一半,就听到顾迦洛下了最后通牒。“沈律,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已经主动了很多次,也为你伤心了很多次,如果你这次不答应我,我们以后都没机会在一起了。“我们余生都会在痛苦中。“我喜欢你,却要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子,跟别的男人合葬在一起。“你放不下我,但为了让你母亲安心,只能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如果是的话,那你就……”“不是。”
沈律截断她的话,语气格外坚决。不管是看着她嫁给别人,还是他自己被逼着娶一个不爱的人,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沈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因此,他回答得很干脆。令他真正下定决心的,是她所说的“最后一次”。尽管她之前就说过好多个最后一次,但这次他不敢再犹豫了。之前几次的犹豫不决,已让他受到了“惩罚”。在她说不再喜欢他后,午夜梦回,他多次后悔自己的怯懦。可一旦放手,就不敢再奢求她再度给他机会。沈律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那儿。他深知他爱她。哪怕平时控制得再好,只要她遇到什么事,他都难以冷静。所以他想,如果她以后要嫁给别人,他怕是痛苦得想去死。她说的对,顾老爷子说的也对。他不该只想着报仇。他也该自私地为自己的人生考虑。而他的人生,缺不了他心爱的姑娘。沈律紧紧地回抱住怀中的人,大掌用力,手背浮现出青筋。“洛洛,我愿意……再信你一回。”
“沈律哥哥,我真高兴!”
顾迦洛也紧紧抱住他,仿佛没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但事实上,她眼底一片凉薄,毫无半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