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晨曦推开青冥边缘,金辉飞速蔓延皇城。
红墙高院外,齐齐跪着三位老臣。
李孝恭一脸苦楚,老眼含泪,手指指过几步之遥的李靖,程咬金,面上悲愤难耐。
“瞧瞧你们养的子嗣,朗朗乾坤下出手伤人,险些将我儿吓成痴傻!”
“以大欺小可恶至极,简直是胆大妄为,恶徒,恶徒!”
昨日得知噩耗,李孝恭惊怒交加,丢掉手中碗筷,完善也顾不得吃食,径直驾车去了大理寺寻人。
看到李崇义屎尿横流的惨状,李孝恭抱起便回了王府,好在除了受到些惊吓,有些忧郁外并无大碍。待郎中开上两幅安神汤药,让府中丫鬟仆人伺候着洗沐后已是深夜。在榻前守上一夜,待到天色灰蒙便前来李世民寝宫告状。
恰逢两个施暴者的阿爹也一并前来请罪,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地位,毫无平素高傲形象的开骂。
李靖一脸沉默面对责骂只是微微皱眉,并不多言。
虽然大义站在自己这边,毕竟李崇义的惨状自己也听问道一些风声,可谓狼狈至极。因而,也并未任何理由回应。
程咬金听闻骂骂咧咧半晌,终是耐不住暴躁脾性,豪言对峙。
“怎的?抽刀威胁的事宜便置于一旁不提?”
“都是军营出身,被一把刀剑吓唬,就屁滚尿流。怎的征战沙场?怎得持刀杀敌?”
“赵郡王一生戎马,劈砍下的头颅没有上百也有上千,怎的落到子嗣头上却成了一枚软蛋?一点小小的吓唬都成不了气候?”
即是泄愤的话语,也是对于李孝恭在寝宫前如乡野匹夫般粗鲁骂声的质问。
李孝恭听闻话语,面上怒气更盛,伸过手臂指了半晌‘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鼻腔冷哼出声,朝着洞开的宫门拱拱手,愤然出声。
“陛下定能秉公执法,严惩你们这些纨绔恶徒!”
“李靖,程咬金,你们身为纨绔家父,难逃其咎,难逃其咎!”
房玄龄是为最冤,跪在一旁神色凝重,默不作声。
李闲一行人并未敲打自己子嗣,原本是和李崇义同路,可偏偏被这位暴躁少年掌嘴,半边脸肿起老高,却又丝毫没被李闲几人碰触。
被身份尊贵的李孝恭拉扯来告状,无论是帮上那一边心中皆不是滋味。
宫中。
荣公公将三位老臣求见的事宜禀报,尚未起身的李世民赤着脚丫在宫宇窗棂前瞅上一眼遥遥门口的人影,顿时火冒三丈。
踱步在细绒地毯上走上两圈,鼻息中喷出滚烫的热气,也不能将心中的怒火排出。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身为大唐德高望重,名声显赫的几位老臣,竟在朕的宫宇前大骂出口。”
“此事传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让周遭诸国耻笑?”
手臂背去身后,李世民又将矛头指向始作俑者的李闲,一甩龙袖,再度辱骂。
“混账!混账!李闲这小子也是混账!”
“一身酒气,借酒壮胆干出这么荒唐的事宜!朕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混账!”
“区区一个烟花巷柳的伎子,值得三个国公之子为此大打出手?一帮从西征归来的小子偏偏要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域寻晦气,正道不走专走邪路!”
一声声叠骂似乎并不解气,李世民转而有些气恼有些怜惜。
“明明是一个德才兼备,一身本事的人,怎么就缺了些德性!”
“混账!三个都是混账!”
绣龙的内衫下胸口起伏,李世民一屁股坐在软榻上,盯着洞开的门扉,气不打一处来。
拿着衣衫的宫女和静立一旁的荣公公听闻辱骂,大气不敢出一开口,垂手立在殿侧捏着衣角瑟瑟发抖。
半晌过去,荣公公望去李世民喘息微微平复,壮着胆谨慎轻声询问。
“陛下……宫外河间郡王一行人已然跪下近半个时辰……”
“不见!”
李世民正在气头,挥手打断荣公公话语,横臂指去洞开门扉,声音响亮。
“告诉他们,好好管束自己的子嗣!”
“平素中指教不严,还跑来朕的公寓前丢人现眼。”
“教子不严,其父罪责难逃!回去让他们闭门思过十日!”
吼声连连,吓得殿侧宫女手脚哆嗦,望去单薄衣衫的李世民,既想披上为陛下保暖,又怕怒火牵连自身,踟蹰之间硬是不敢挪动半步。
“是,是,是。”
弓背俯身的荣公公吓得连连揖礼,唯唯诺诺出门,不敢丝毫停留。
迈出碎步走出宫殿,长长的吸上一口新鲜空气,心脏还在住不住的悸动震颤。
这还是入宫以来,荣公公第一次见这位贤明君王发这般大的火。
踩过石径道路,走出圆形门洞,朝着两位还在争吵的国公揖礼,顺势将跪地的几个人影挨着扶起,走动间边说着话语。
“各位大人们,稍安勿躁啊。”
“陛下半宿未睡,此番辰时又听闻你们争执吵嚷,心烦意乱盛怒难消。”
“还是苏苏离去吧。”
起身的李靖和程咬金面上神色一缓,心中略微放下心来。
陛下不见,相对而言案子将会落在大理寺和刑部的头上,这也便想表明,陛下虽然盛怒,但多少还是有些理智,不至于当即下达杀伐和惩治的圣旨。
只要是大理寺去办,多半只会牵扯进闹事人,不会扯进家族府邸,当然这最坏也不过是牢狱之灾了。
李孝恭见荣公公这般说道,心中当即有些急了,欲要起身闯去门洞之时,被荣公公匆忙拦下。
回首瞅一眼太极宫殿门,荣公公捉住李孝恭手臂,脱去一旁,白净的面庞上多是凝重为难之色。
“河间郡王,得罪了。”
“如今陛下盛怒,衣衫都未着一件,就等着摔桌椅胡凳了!你再这般匆匆前去,指不定落不到好处,还被责骂啊!”
“方才陛下让国公们回府自省十日,老臣也是不敢拂了你们颜面并未直说啊!”
佝偻下身躯,荣公公再度拱拱手臂。
“河间郡王,听老奴一句劝吧!”
不甘的瞥一眼遥远敞开门扉,李孝恭轻叹一声,转而朝着荣公公微微一礼。
“还望荣公公给陛下带话,就说胞弟教子无方,惹下祸事。”
“可李闲一干人等仗势欺人,以大欺小,还请陛下不必看重朝臣情面,按律重惩!”
“就算是老夫那逆子,也一并彻查清楚,不可因子嗣徇私,乱了大唐律法!”
荣公公点头称是,连连拱手送走四位国公。
望去四位漠然背影,听闻隐隐传出的几声冷哼,轻叹一声。
“李闲啊李闲,你这又是造的什么孽啊!”
“等上半载数月,身为大唐驸马再去招惹这个李崇义,有哪里会惹出这些事端……”
“你这么一闹,让凤阳阁又怎么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