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吗?
若真要论起来,侯卿确实没有见过旱魃口中的那种徒弟。
便是他自己,也在闲来无事时收了个徒。若那徒弟多管闲事于他的婚娶之事,如旱魃口中时时粘着他,又干涉他与旁人相处……那还是赶出师门的好。
可他是这种吗?
他有做过那些吗??
尸祖大人自我怀疑了片刻,很快找到了个合理的解释:“我……我只是关心我师父。对,她年纪小,涉世未深,太容易被骗被欺负了。我作为她的徒弟,自然要时时警醒着,以免她被心怀不轨的人坑骗。”
旱魃凝望着他,“可你不就是那个对她最有企图的人?侯老弟,你不能仗着苏姑娘涉世未深,不知道徒弟原是什么样的,就那样骗她。”
侯卿觉得荒谬至极,“我能对我师父有什么企图?她待我好,我自然也待她好罢了。若是如此便是心悦她,那我心悦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哦,你便算其中之一,将臣和莹勾也算,你能说我心悦你们吗?”
旱魃只觉无奈,“这不一样。”
侯卿冷哼,“哪里不一样?”
旱魃便道:“那我问你,你可曾对我们念念不忘,希望日日得见,一日不见就浑身不得劲?”
侯卿神色莫名:“又没有要事,见面做什么?”
旱魃续问:“那我们受伤了,你可会心急焦躁?”
“你们又不会死,就算有什么人伤到你们,死的也是对方,我急什么?”
“那我们身边多了其他人,你会不高兴,看不顺眼吗?”
“你们那多谁与我何干?”
“那我们或伤心或高兴的时候,你会感同身受吗?会想想方设法逗我们开心吗?”
“……旱魃,再说这种肉麻恶心的话,我真的会揍你。”
“行,最后一个问题。”旱魃看着面前自己这个不自知的兄弟,叹道:“你会为了我们学做饭吗?”
侯卿表情都空白了:“……你们没手吗?不会自己下厨吗?再说不是有你吗?”
“可这些,你对苏姑娘做过。”旱魃说,“你现在还觉得,你待苏姑娘与待旁人是一样的吗?”
“我……”
侯卿一噎。
旱魃缓缓道:“还有,侯老弟,这些也不是对什么人都有的。我先前心属苏姑娘,所以我心疼她受苦,不忍她难过,想见她笑,唯恐不能对她再温柔周到些。你却与我一样,现在你还敢说自己对她无意吗?”
总结到最后,明明只是讲述某件再正常不过之事般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如巨石落入深谭,掀起万丈波澜。
“侯老弟,你待苏姑娘分明是情深意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周遭寂静的似乎也只剩下侯卿一人。
旱魃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震的侯卿脑中全然空白,汹涌不止。
他难以置信,想说些什么反驳,可他几乎翻遍了过去所有见闻学识,也找不到辩驳之处,反而不可思议的发现,他平生所见过的世间有情男女,似乎都是那般。
所以他对他师父确也……
侯卿茫然的攥紧了竹笛,他看向旱魃问:“我……我真的……”
旱魃怜悯的看着这个对感情向来最敬而远之的兄弟,道:“你问问自己,若苏姑娘真与旁人两情相悦,结婚生子,白头偕老,这些事中也绝无你的参与,你会愿意吗?”
侯卿怔住了。
这时,吱呀一声响,房门打开。
侯卿立即扭头看去,就见房门门口,面色略带疲惫的李茂贞也正皱眉看他。
他当即上前问:“我师父怎么样?”
李茂贞淡声说道:“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三个月之内,让她静养,不要动武,也不要再动内力。之后她会自己痊愈的。”
旱魃欣喜:“那太好了!”
侯卿也松了口气,登时就要进屋看苏容,不料被李茂贞展臂拦住。
“让开。”
对着自己师父的救命恩人,侯卿态度还算客气。
李茂贞问:“你是她的徒弟?”
侯卿极快的点头。
李茂贞神色冷了下来,“那她知道你对她心怀企图,如此冒犯吗?”
侯卿眸光一顿。想到方才的事,他喉结微微滚动,一时竟没有底气直视着对方回答。
气氛就微妙的僵滞起来。
旱魃上前道:“苏姑娘知不知道又如何?反正苏姑娘心里有我侯老弟,便是把话说开了,苏姑娘知道侯老弟心属她,只会高兴罢了。”
侯卿霎时看向旱魃,问:“你方才说,我师父心属谁?”
“你啊!”旱魃说来也觉酸涩,“如若不然,我定会对苏姑娘死缠烂打下去。可她心属的又不是我。”
侯卿耳边嗡了声,“你……你不要乱说。我师父分明心属的是……是……”
旱魃苦笑道:“这一路上,只要有你在,她的眼神从没分给旁人。明明是我与她同去吴国,她与我问的、说的,却全是你。”
侯卿如遭当头一棒,浑身发僵,不知能做什么反应。
李茂贞委实看不下去了,将苏容的竹哨给侯卿,语带警告的说:“这段时日,保管好容儿的竹哨,不要让旁人抢去。还有,容儿自小已有心属之人,不可能是才认识不久的你。你离她远些,做好你徒弟的本分。若我得知你欺师犯上,陷她于不义,叫她受人唾骂,我不会放过你。”
说罢,李茂贞皱眉回头看了眼房内,但他的时间已经耽搁不起了,只得离开赶去找人汇合。
侯卿愣愣的低头看着手中的竹哨。
旱魃忙道:“侯老弟,苏姑娘她心里肯定有你!”
侯卿不清楚,这时的他心乱如麻,想什么都想不过来。最终他收起竹哨道:“我进去看看我师父,你找个地方休息吧。”
“无妨,我不累,我也去看看苏姑娘。”说着旱魃就要跟进去。
结果侯卿直接把他挡在外面,“你不休息,我师父也要休息,人多太吵。”
想了想,侯卿叹息道:“还有,谢谢。”
旱魃方要摆手说不必谢,侯卿已经干脆利索的关了门。
旱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