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天启,人族皇权之地。亦可以说成是初代人皇白毅然留给人族最后的馈赠。万年来,人族一直相信一个事实,那便是天启不倒,人族不灭。而漫长岁月以来,这样的考验也正有过一次,便是三百多年前的那场浩劫。可即便是异魔之乱,人族皇都天启也未曾被攻破。十数年如悬于浩劫汪洋中的孤岛,矗立在汹涌波涛之中。一切只因这是伟大人皇的遗泽,因为天启城里有着以人皇血脉为引的惊天大阵,传言可以抵御一切侵犯。现如今,天启城便再一次成了人族最后的希望。君临和玄烈二人顺着难民的潮流,算是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天启城郊,可是从靠近数十里地开始,就发现了震撼不已的一幕。这种震撼和以往大不相同,他不是来自于修行者的实力,也不是因为某种秘境的强大。而是最平凡的人所构成。那是无边无际的难民,仿佛整个东域数千里土地中的人类都汇聚在了此地。四方战乱,最苦的其实并不是沧澜皇朝的统治者。至少在肉体上最先被折磨就是这些平凡无比的人族百姓。君临和玄烈一路所见,都是哀鸿遍野。这尚且是从翼族神族入侵而来的西北,玄离弟子不敢想象,那幽灵世家作祟的南方会是一副怎样的惨象。二人只能在四方哭喊哀怨中前行,甚至只能做那和百姓争道的人。君临明白,天启城不可能容纳下整个东域的难民。那也意味着所有人都要争夺一个入城的机会。而在城外者,很可能不是死于战乱。便会死于饥荒。二人已经不能用身强力壮来形容,自然也是那在人潮中挤得更快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君临不想腾空而飞,哪怕时间对他来说同样宝贵。他怕自己腾空而起,就会出现万众跪下哀求的场面。他怕自己狠不下心。玄烈默然跟着他前行,也没有催促。哪怕和他一样心坚如铁的人,也为这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场景而动容。这一次,天地是彻底改换的局面。过不了多久,四方入侵者的大军铁蹄就会碾压而来,在天启城下陈兵列阵。“我们是要入城去么?”
玄烈只有这唯一的疑惑。因为他知道等到了兵临城下的那天,他二人可能就没有办法再离开天启。那或许也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去解除师门的封印。“小七和我的亲朋好友,都在那里。”
君临给了玄烈最简单的回答,却也是最不可抗拒的理由。从路上所得到的消息,诛神盟已经随着人族大军主力后退。在那些殿后的沧澜军队中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那么必然就是随着人皇回到了天启。玄烈清楚君临的性子,若是小七就在城中。他绝对不可能弃之不顾。尽管身上背负着山门使命,可是这另一份责任却不可能放下。“玄烈师兄…”正当玄烈想着君临如何处理之时,却看他神情凝重的转向了自己。看到他眼里的挣扎,玄烈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果不其然,他见君临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裹,递给了自己。包裹上有一股力量压制着这什么,而那黑色的布压出的形状,正似是一面面旗帜。“天启城我不得不去,可是师门的危难也必须有人来解。师兄乃是掌门师伯还有天武师伯寄予厚望之人,君临想把这份责任交给你。”
哪怕是心里猜到的几分,玄烈听到这话仍旧觉得太过沉重。他看着君临诚挚的表情,苦笑一声:“到了最后,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这使命抛给了我?”
“你我本应共同进退,可奈何现在局势处处危及,君临万不得已,还请师兄见谅。”
君临也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于玄烈而言是多么大得压力,可事到如今他只能做个或可两圈的决断。“若是师兄能够成功,还请让山门来解君临之危。如若…”“如若我有什么不测,我希望你还是能一人破这两个局。”
玄烈接过了话和包袱,毫不避讳讲出了最坏的结果和最终的希冀。君临闻言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凝望了远处城池的影子很久,最后才说道:“那你我就此别过,一切拜托了。”
君临说完,对着玄烈行了一个同门之礼“希望这一次,你还能力挽狂澜。”
玄烈点头回礼。并肩作战之后,两人已经无需再多说什么,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思。玄烈收好五行旗之后直接直接转身,顺着西南方的那一道模糊山影而去。君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玄烈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以往一样成为逆转乱局的那个人。他只知道,这场大局他不得不赴。随着一个俯身,他后面的难民并没有瞧清楚有一个人已经从人群中消失。一炷香后,君临飞临了天启城头百丈的位置。他没有靠近,因为知道面前的城池已经被可怕的而无形的力量所笼罩。这里是难民潮流的尽头,东西南北城门都紧闭着。沧澜士兵在护城河下严阵以待,那些将领似乎在依照什么标准挑选,不知道淘汰多少人之后才选一个难民让他入城。每选中一人,骚乱便开始涌动。谁都知道入城和呆在城外各意味着什么。难民们哀嚎乞求,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突破那无形的屏障。那些守卫在屏障旁边的沧澜士兵,个个脸上带着憔悴和疲惫,即便是没有经历战乱的新军,也不忍看面前那些绝望无助的脸。男儿从军,本来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征伐天下。可是此时他们却没有办法改变陷入绝境的事实,只能眼睁睁看着,等待拥有毁灭力量的敌人到来。届时,恐怕留在场外的万千生灵,都将化成白骨。君临看了很久,发现和他想象的有一些不同,沧澜军民放入城内的是妇女和老弱,而不是那些精壮的男子。或许这一切是那位人皇无奈之下的仁慈,又或许是因为这场危难中普通人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即便是这种绝境中的宽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仍旧是一种不公平。“我们要见人皇!”
“难道就这样把我们抛弃了么?”
“人皇陛下,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你的子民啊!”
四处都有着这样的声音回荡,君临沉默无言只能看向那正门城楼。他其实看到了不少的熟悉的面孔,有沧澜重臣齐胥梅,也有那领军大将薛靖海。当然,他们拱卫的人中自然还有沧澜皇朝的主人。白瑾离穿着一身布衣站在城楼之上,目光落在无边无际的难民群中,表情平静。可是君临看到那平静之下的愤怒和不甘,更多的却是那种痛到深处的悲悯。那些苦苦相求,落入绝望之中的人都是他的子民。曾经东域人族都相信这位人皇会带领他们崛起,可是谁能想到,短短几年连整个皇朝都走到了灭亡的边缘。也许天启城坚不可摧,还能保护沧澜走的更远。可是这城池只有一座,如何保护他的整个江山。君临感同身受,却没有办法站出来喊一声我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不去看白瑾离的无奈,搜寻着另外人的身影。他看到了南宫弱,看到了孤凰和燕文墨。心里忽然安定些许。直到最后他朝着那天启城的结界走了过去,一只手按在了无形力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