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成回来后,张韵玲她们三个人被安排到了服装厂不同的岗位。按照厂里最初的想法,就是她们三人以点带面,让服装厂尽快的走上轨道。这个目的最终当然达到了,作为鼓励和嘉奖,其中的张韵玲还担任了缝制车间主任。 钟厂长那个时候还不是厂长,仅仅只是印染厂的负责人。但那时候的他人显得很老实,工作上很勤恳,还比较懂业务,兢兢业业,整天整月的都在厂里干活。加上他为人圆滑,不仅善于搞人际关系,还比较会说话,所以老板对他也是日渐信任。 肖晓晓的爸爸因为要负责公司的所有业务,很多时间都在外面交际。他觉得这个姓钟的表现还不错,所以后来服装厂管理这块也慢慢放手,最终整个的工厂完全委托给了钟厂长全部管理。 但是老板不久以后就发现,钟厂长和张韵玲两人在工作上矛盾重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只不过是囿于老板的权威,他们两人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至少在表面上风平浪静,还过得去。 肖晓晓爸爸还健在的时候,曾经有意要把印染厂和服装厂独立分开,由姓钟的和这位张韵玲各管一摊,服装厂这块的事情就由张韵玲负责。可是人算不由天算,谁也没想到一夜之间晓晓爸爸就中风偏瘫,竟至于连话也是说不出来,这事就放下了,从此没有人再提。 可是别看这位张大姐尽管在技术,还有在生产管理能力上是非常的不错,也得到了一些人的拥护。但对于搞人际关系,特别是人事斗争,她相比较于姓钟的就差的远了,也可以说根本不是姓钟的对手。 就在最近短短一年多,肖晓晓爸爸不能主事的这一段时间,两人明争暗斗不断,但是争弄到最后,不仅张韵玲她自己从缝制车间被调整到了又苦又累的大烫车间,并且这两个岗位的计件价格相差很多,所以收入上也是少了很大一截。 小朱连连叹气,说道,哎,这位张大姐,也是苦命。她老公以前在我们这里附近另外一家印染厂工作,几年下来,现在身体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不说,还得天天要吃药。 什么毛病,和印染厂有关系吗?王一元关切的问道。 当然有关了,全都是印染厂得那些个化学药剂惹的祸,人接触染料也容易被污染的。小朱说道,她老公现在双手关节畸形突变,干不了什么重的活计,自身都有时候需要有人照顾。 王一元插话,这应该可以去找厂家索赔的,劳动法里也是有保证工人身体健康这一条说法的。 小朱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他们本来是想要去找印染厂索赔,可是几年前人家工厂就都搬迁到安徽什么地方去了,又上哪里去找?只好自认倒霉了。 小朱接着说,只是可怜了我们张大姐,上有老下有小的。要不是这个原因,估计她早就撂挑子走人了的。她要是去苏州,无锡那边,凭她个人的本事,怎么样也是挣得要比现在多很多的。 王一元想了想,说道,要是真是你说的这样,看来这位张韵玲还真是我们纺织公司里的一个人物。能屈能伸,关键是还能出淤泥而不染,人才难得啊? 小朱只是微笑,并没有搭话,自顾自的用脚搓脚。 王一元哈哈一笑,说道,这样,小朱,如果你现在知无不言的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工厂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那明天的聚餐,我们一定找一个好地方,现在你们镇江不正是河豚鱼上市的时候吗,到时候我肯定让你们吃个够,全部由我买单。怎么样? 真的假的?小朱脸上漾开来笑容,笑嘻嘻的看着王一元说道,你知道吗,那玩意儿可不便宜的?就你现在挣的几个钱,怕是吃不了有几只的吧? 君子无戏言,一口唾沫一个钉。王一元笑笑,语气坚定的说道,小朱你先不要管我有没有钱,或者说挣不挣钱。不管怎样,我肯定会让你们吃到吐为止的。这些钱我跺跺脚,一狠心还是能付得起的。 小朱见王一元神情镇定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开始问吧。 王一元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听说工厂原来老板的女儿,都说是她接班了的啊。她怎么会放任这些事情不管,任这个所谓的钟厂长在里面兴风作浪,胡作非为的呢? 呵呵,老王,你小声一点说。这些话要是让其他人听见了,报告给了姓钟的,那你这个机修的学徒,都怕是要马上滚蛋回老家了的。 小朱轻声的说道,还是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我听说,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说老板突然发病,他们全家惊慌失措的那段时间,这个姓钟的趁此机会,通过不为人知的种种手段,迅速的接手了本来由老板负责的那些业务。 王一元说道,呵呵,这个姓钟的倒是聪明的。第一步就是打蛇打七寸,手段耍到了要点上。 小朱说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和手段,我不太清楚。但是我还听说,公司的几个大客户不久之后就突然反水,说是只听这位姓钟的,其他人,包括了新的少主,他们都是一概不认。 王一元看着小朱,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拿过来暖瓶,又给两人的盆里分别加进去一些热水,小朱笑了笑,说道,老王,你不会以后也去告我的密吧?我以前在厂里都是夹紧尾巴,做逍遥派的,和公司各方面的人都还相处的过去,所以才知道有这些消息的。 少废话,往下说。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的。王一元使劲看了小朱一眼,开玩笑的说道。 呵呵,老王你要记住,我还有一个表姐夫在上海,是他介绍你进来的。小朱接下来说道,我甚至是听说过有这样一件事。 他说,听说是少主派财务去一家公司客户对账,对方都是直接就拒绝了的。并且这个财务一回来,姓钟的就找理由,说她工作不力给直接炒了鱿鱼。从此以后公司上下对这个姓钟的就没人敢去招惹了。 王一元说道,你想啊,掌握了业务,就相当于卡住了公司的财源啊。这个姓钟的也算是明白人,厉害的。小朱,那你说的第二个原因呢? 最主要的是,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水很深的。小朱顿了顿,说道,你没看到印染车间里,到处都是堆放着成品和半成品,特别是那些化工原料和辅助试剂? 王一元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当时自己还觉得有些奇怪的,搞得来连消防通道都堵塞了,如果万一要是有什么安全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些东西,都是大进大出的大宗原辅材料,谁知道其中又有多少猫腻?小朱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因为信得过你,我才告诉你,这些东西,要知道又养肥了多少人的腰包和胆子? 他说道,都是一个藤上结出来得瓜,如果要是顺藤摸瓜,上上下下其实都没有一个好人,根本没有一个人是什么好东西。济公肥私,中饱私囊,说的就是他们。 小朱说道,我的师傅,就是那个周吉安,原先也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后来在现实和生活的重重的压迫下,现在也成了姓钟的名下一条忠实的走狗,和他们同流合污了。老王你想想连他都是这样,就更不要说其他工人了。 王一元想了想,说,一般来说工人们都很现实的,只要有得到好处的事情,或者说谁能给到他们好处,他们就听谁的。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人有时候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这也许还不是什么立场的问题。 小朱说道,就你刚才说得那个少主小肖吧,其实她和我们家也算是有一些亲戚关系的。只是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连婚都没结,就是连男人都没有,后面没有一个撑腰的,她自己又不是太懂得企业管理方面这一些得东西,那又怎么管得了这么大的企业? 好了,现在张韵玲都被踢到一边去了,姓钟的这个家伙就是更加肆无忌惮了。听说他还在四处叫嚣,要公司无偿赠与他股份。小朱连连叹息,就这件事,现在和少主小肖也弄翻了,僵在了那里。虽然表面上是一团和气,但两人都早已心生龃龉。 他说道,关键还是要想办法降住这个姓钟的。现在公司里也是基本一样,姓钟的搞的那一套,我看现在更加变本加厉,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叫做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王一元没有作声,连盆里的水已经变凉,他也没有注意到。 搞来搞去,现在这些人成了公司的相当一部分,弄得公司里乌烟瘴气。小朱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当然也还是有另外的一部分,基本上就像张大姐,还有我这样的中间派。 他接着说道,关键还是现在经济状况就是这样,外面工作不好找的啊,要不然,我们也早走了的。老王你不也是因为工作不好找,找了我表哥才捞着这份工作的吗? 王一元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么一说,这位张韵玲的大姐倒是勾起了我很大的兴趣,下次你找机会,我想当面再找她详细的了解一下她现在的想法。 这当然没问题啊?小朱笑了笑,开玩笑道,不过你现在还只是一个机修的学徒工,人家大小也是一个主任,她会鸟你的吗?老王,不要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了。哦,不对,你不应该是癞蛤蟆,应该算是小白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