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金云飞想了老半天,就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开窍,不很用功,就能轻易记住那些又长又拗口的外国人名和地名。 “老婆,你逼我也没用,我真不知道啊。但有一点,也许对你有所启发,就是欧洲人名字,有一个特点。就是同一个国家的人的名字,根据这个国家的语言,尾音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还有,我总结了一下,历届考卷上的外国人名,只考本人名字和父姓,所以你记住名字和父姓就行了。”
金云飞总算说出了一点“经验”,岳秀清却睡不着,还要啃书本。 笨鸟先飞,老婆承认智力不如老公,只有多花时间,才不至于落后太多。 金云飞自然入睡,懒得再劝老婆。 可没多久,金云飞就被老婆推醒。 “老婆,你折磨我啊。”
“你的电话,老于打来的,肯定是急事。”
金云飞接过手机,摁了接听键。 “老于,深更半夜的你干什么?地球停止转动了?”
“地球停止转动还好,大家一起玩完么。是你的好朋友王九旦,王九旦进去了。”
“呵呵,进局子了?不要大惊小怪,他这个大老板没份,经常进局子的。”
于克非道:“这回怕是大麻烦。他在罗桥区的一个工地,手下的施工队赶夜班,结果在建的大楼突然垮塌,少说也有上百号人被埋。”
“王九旦人呢?”
金云飞噌的坐了起来。 “事故发生在两个半小时前,王九旦半个小时前赶到现场,就被当地警方带走了。现在现场正在救援,伤亡不明,估计会很惨重。王九旦的大老婆小老婆正往罗桥赶,他的司机和助理已联系他的私人律师。他的私人律师打电话给我,建议你我赶往罗桥,先把王九旦弄出来,不然善后工作没法进行。”
得,肯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金云飞骂骂咧咧地下床,一边向还捧着书的老婆要银行卡。 岳秀清一边帮金云飞拿衣裤,一边问道:“带银行卡干么?”
“保释一个大老板,要么押钱,要么押我,老婆你选哪一个?”
岳秀清笑了,“押我老公,我可不答应。”
十多分钟后,金云飞开车,捎着于克非,直奔十几里外的罗桥区。 “他娘的,真是闻所未闻。王九旦的建筑工程公司,全省都能排进前十名的,更以质量闻名全国,这大楼怎么可能垮掉呢?”
于克非道:“听他律师说,这个项目的施工单位,实际上不属于王九旦的公司,只是挂靠在他的名下。不仅单独核算,而且资质不高。更要命的是,这个施工单位来自外省。”
“唉,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早就劝过他,建筑行业鱼龙混杂,参差不齐,不要为了一点挂靠费,就把人家往怀里拉。这个狗日的王九旦,他就是不听啊。”
“嗯,总的来说,我和老蒋都有同感,你的这位好朋友有点飘了。”
金云飞道:“不是有点飘了,是太飘了。两个老婆,又有了儿子,公司规模达到三千人,他不飘才怪。鸡狗猫全往公司招,我听说他现在有五千人马,这后两千属于十几家分公司,都是挂靠的,每年的挂靠费就能拿到千把万。这下好了,咣当一声巨响,千把万恐怕都不够赔的。”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但愿伤亡不大,罪过还能轻点。”
一个小时多点,金云飞和于克非就赶到了罗桥区。 于克非是罗桥人,路熟,在他指点下,又很快到了事故现场。 现场已乱作一团,警车救护车消防车,还有警戒线,参加救援的人不下三百,加上看热闹的人,金云飞和于克非根本就进不去,也没碰上一个熟人。 不断有人被救出,大呼小叫的,往救护车上抬。 金云飞和于克非把车停得远远的,只能干瞪眼。 这时,两个民工走过来,在轿车边停下。 金云飞打听起来,“同志,你们也在这上班吗?”
年轻民工道:“可不,我们今天运气好,没轮上,反倒逃过一劫。”
“请教一下,为什么晚上还上班?你们建筑业不是不让晚上上班吗?”
中年民工道:“都是那狼心狗肺的包工头,今天白天缺料,傍晚前料到,他们非让大家晚上干活不可,说什么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年轻民工道:“也不能全怪他们,这事故早晚得出,晚上不出,白天也会出的。”
于克非问道:“为什么啊?”
年轻民工道:“偷工减料呗。”
金云飞问道:“两位师傅,能否详细说说?”
说着,金云飞拿出一包中华香烟和打火机,扔给了年轻民工。 年轻民工道了声谢谢,冲着中年民工道:“方叔,你给他们讲讲。”
中年民工却警觉起来,“你俩干啥的?是记者吗?我们可不想多事,我还有三四千元工资没拿到手呢。”
金云飞笑了,“有不带照相机不带笔和本的记者吗?你再看看这位,有这么大年纪的还穿着拖鞋的记者吗?”
说的是于克非,胡子一大把,出来急忘了换鞋,脚上穿的真是一双拖鞋。 大家都笑了起来。 年轻民工抽着中华香烟,说道:“开轿车,抽中华,不是老板,就是老板他爸。”
又是一阵轻笑。 中年民工也抽上了中华香烟,吐了几个圈圈,指着事故现场道:“那是一个开发中的市场,垮塌的是市场大楼,长一百米,宽四十米,地下两层,地上十二层。到今天为止,已建到第九层,工程量已完成百分之六十五。”
于克非道:“可是,一眼望去,连根立柱都没有啊。”
中年民工道:“这位老板,对建筑业肯定不在行。整个九层楼都垮了,说明立柱质量不过关。正因为那些立柱先垮了,才酿成整个大楼全塌的大事故。”
年轻民工道:“我也干了五年了,从没遇上这样的事故。以前大多是脚手架搭得不好,要不就是干活的自己不小心,都是小事故。这一次,就是偷工减料造成的。”
金云飞道:“这偷工减料,连立柱都立不住,偷减得也太厉害了吧。”
中年民工道:“这位老板有所不知。这个项目是一家皮包公司承包的,人家有关系么。后来倒手给温林市的九旦公司,九旦公司又分包给现在这家公司承建。估计经过几手,到了现在的承建公司后,利润至少要被抽走一半。承建公司怎么办,只好两手都抓,一方面是利用劣质建材,水泥不行,钢材不行,施工中还减少水泥和钢筋,那些立柱今天不垮,三五年后也得垮。”
于克非问道:“你说的另一方面呢?”
中年民工道:“这承建公司也是个空架子,没有自己的施工队,这里的施工队都是临时招来的。两位老板不知道,就这个大楼,有十一支施工队,十一个包工头,大家各自为战,你们说能不出事吗。”
金云飞问:“今晚参加施工的民工大约有多少?有多少人被救出来了?”
年轻民工道:“多少人加班我知道,四个队,一百二十人左右。至于多少人救出来了,我可不知道。这得去医院看看问问,死的活的,刨出来全送医院去了。”
金云飞和于克非互视一眼,冲俩民工打声招呼,上车再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