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与曾贵妃争执一事,极快便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毕竟是坤凤宫的主人,这宫里,但凡一点的风吹草动,都是要传到她那里的。
年汀兰午睡之后,便被她唤去,将此事说给她听。
年汀兰只但笑不语,皇后喜欢刺绣,年汀兰不擅长此道,但也在耐着性子陪着。
“你心里头,当真不愿意嫁给玄胤?”皇后喜欢现在的年汀兰,有着与她相似的经历,却有着与她不一样的洒脱。
年汀兰拿针有些吃力,绣出来的线,也是歪歪扭扭的,有些不成样子。
“依着我这心里头啊,不是相知相许的,谁也不愿嫁。”
年汀兰说的是实话,与其嫁了个不知性情,不知珍惜的,两个人都不好过,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得自在。
皇后抬起头,趁着拉线的空当,看了看年汀兰,那模样,看起来有些吃力,但很认真。
在这宫里,皇后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的与人说过话了,看着年汀兰那笨拙又仔细的模样,心里到莫名有些喜欢。
“只可惜啊,你是年家的,哪里能当真选个知冷热的?你的婚事,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就像是当年的自己,就算是有一个相知相许的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害人害己?
年汀兰并未回答皇后这话,这会子该改绣法了,年汀兰有些吃力,皇后瞧着,接过来,教着她穿针引线,很是熟练。
“娘娘的手艺当真是好得很,只是不知娘娘,如何会对刺绣这般有兴致?”
年汀兰瞧着,像是在无意中询问,如今这坤凤宫,皇后娘娘独留亲信李嬷嬷在身边伺候,应当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刻了。
皇后听闻这话,微微一愣,有多少年?无人问过她了?
自从被封为皇后,便是她对别人发问,自己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得要问个清楚。到是许久未曾遇到有人,询问自己了。
这世家大族里,女儿也是当男儿来养的,虽说不用科举武考,但那也是要与大家族联姻的,故而女儿家学的,都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一类。
这刺绣一类,一般都是身边的丫鬟代为学习,哪里会有嫡出的世家大小姐,自己亲自动手?
皇后苦笑一声,为何会刺绣?
“还不是为了那个人,当初心心念念着,亲自送他一个小玩意,就为……”
“娘娘!”皇后娘娘的话,明显是没有说完,却被李嬷嬷皱眉打断。
皇后看着李嬷嬷,只见李嬷嬷递上一杯茶水,低声劝到,“娘娘,事情已经过了多年,旧事重提,需得小心,隔墙有耳啊!”
李嬷嬷的话,到是点醒了皇后,谁知她随即又摇了摇头,“李嬷嬷,年家这丫头,没得宫里那些人的心思。不过是些旧话,做不得数的。”
皇后是边笑边说,眼角眉梢,却总是带着丝丝苦味。
“娘娘,这丫头是不是有心思,老奴也猜不到,只是娘娘莫要忘了,咱们宫里的大皇子之死,老奴便不多嘴了。”
李嬷嬷明显对年汀兰并不待见,不想皇后与她说太多,这话,重重的敲击在皇后心头,阵阵钝痛。
年汀兰淡淡的瞧了眼李嬷嬷,她不待见年汀兰,也是正常,年汀兰也并不在意,只要主子待见,她一个做奴的,还不是只有接受。
但这个李嬷嬷却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年汀兰也不愿得罪,到底自己还是年府的女儿,该有的架子还是得有,不然当真得被人瞧出猫腻。
正了正脸色,年汀兰对刺绣也没了兴致,整理了自己的衣裳,“皇后娘娘,汀兰如今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说来爹娘也该着急,还请娘娘通融,放汀兰回府吧。”
年汀兰是倨傲的,既然别人不愿意说,她肯定不会去勉强,只是以退为进,怕是更能得人呢。
皇后听次话,好容易有一个可以谈心的,这会子,却因为李嬷嬷一两句话,便有了离开的心思,皇后也有些不高兴。
“你是侯府小姐,莫要与本宫身边的嬷嬷计较,你与本宫多坐坐,咱们啊,说会话”皇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见年汀兰依旧端端的站在那里,皇后又说了,“也不是本宫非要留你,只你毕竟是皇上留下来的人,要走要送的,也该等皇上空了不是?”
皇后说的对,年汀兰的去留,根本就不是皇后可以决定的。
年汀兰紧抿着嘴唇,自是有有一股子倔强劲儿,皇后眼看着,是越发的想到过去的自己,似乎,也是这般模样。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沉默。“皇后娘娘,二皇子与三皇子,同来给您请安了。”
早朝已经结束了,四皇子早就回宫了,只是二皇子因为出兵在外,在宫内早已经没了住处,三皇子又因为成了亲,也早就另开了府邸。二人如今,就算是要入宫给皇后请安,那也得多番请示。
皇后一听,喜上眉梢,“玄宸来了?快快唤他进来啊!”
如今,他们入宫请安,一年到头,屈指可数。
这玄宸又是个忙的,自从搬出宫后,能再主动来请安的时候,就更少了。
这会子来,皇后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带着李嬷嬷也难得露出了笑脸,连忙吩咐人去准备三殿下喜欢的东西。
年汀兰见此,自然是识趣的先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与两位殿下擦肩而过,年汀兰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听说父皇要将你接入宫?”三皇子向来有一种其他皇子没有的优越感,可能因为他是正宫所处,看人的时候,总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年汀兰本不想多留,奈何三殿下都问了,她也只好答到,“谣言止于智者,三殿下向来不一般,想来不会听信这些的。”
这下可好,马屁也拍了,事情也澄清了。
三殿下自然是微微松了口气,“如此自是最好的,本殿下知道,你年府功高,本殿下也不埋汰你做本殿下的侧妃,你,做好准备,嫁给二哥吧。”
要说这些个皇子里头,说话行事,与皇上最像的,便是这个三皇子了。
他这话一出,到是把年汀兰都给惊了一跳,这三皇子莫不是傻子?汉国年府,手握重兵,他难道不想握在手里?
年汀兰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二皇子,只见他僵着一张脸,到是与私下见他的模样,全然不同。
听着三殿下这话,他到是一点也不吃惊。
“三殿下,汀兰的婚事,还得皇上做主。”年汀兰好心提醒,她可不是一般的官家小姐,只要不是嫁给平头百姓,年府与谁联姻,那可都关系着汉国未来的走向。
三皇子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本殿下自然明白,这不是来与母后商议了吗?”
甩了甩衣袖,三殿下进了内殿,二殿下玄渊,冲着年汀兰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眼中狡黠毕现。
几乎不用想,必是玄渊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带着玄宸一同来坤凤宫,想要将他们的事儿给定了。
对于玄渊此等行径,年汀兰一时间,竟想不出应对之策。
坤凤宫端庄华贵,但颇为肃穆,年汀兰一直等在大殿外头游荡,果然,不过片刻,二皇子玄渊便出来了。
穿着朝服的他,看起来严谨冷然,紧闭的嘴唇,毫无波澜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只在看到年汀兰的时候,眼神一跳,嘴角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笑。
“年小姐在等我?”玄渊像是在问话,但更多的,像是在肯定。
料想玄渊进去不会待太久,毕竟三皇子才是皇后亲生,一个母亲偏爱自己的孩子,也属正常。只是没想到,玄渊进去,不过前后百步便出来了。
皇后娘娘,竟是连脸面都未曾做足。
“这么快便出来了?”
年汀兰心生怜悯,这二皇子,如何也是在这坤凤宫养大的,皇后当真有她这个外人在,都不做掩饰,只怕是私底下更为无视这个二皇子。
玄渊微微发愣,“这很正常”,短短四个字,却透漏出无尽的心酸与失望,还有习惯。
玄渊已经习惯了,被皇后忽略,皇后与三皇子,母子二人说个话,都没有玄渊插足的余地,哪怕这事儿,涉及玄渊自身。
这宫里头,唯独就这点不公平,没有妃位的女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配抚养,皇后又有自己的孩子,又哪里顾得了其他人呢?
年汀兰微微叹了口气,她是被父母兄长,呵护着长大的,若不是经历一遭囫囵事儿,她还不至于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
“二殿下,执意要娶汀兰?”
年汀兰直入主题,玄渊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夫君人选,当然,只是玄渊日后……
年汀兰还是担心的,担心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保护年家人的同时,还能保护他玄渊。年府与二皇子联姻,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知二皇子是用什么手段,让三皇子答应他们的婚事的。
玄渊看着年汀兰,她模样娇俏,她眉头微皱,她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珍宝,玄渊看中的,不仅仅是她身后的年家军,更是她身上的温暖,那种想要让他靠近的温暖。
“二皇子妃,只能是你。”
玄渊这话说的轻,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坚定不移,看着年汀兰慢慢说出。
年汀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既然二殿下主意已定,那汀兰便静候佳音。”
如同一道天雷,劈在玄渊的心上,瞳孔缩紧,难以置信。心中想了一百种方式,年汀兰如何拒绝与他的婚事,万万未曾想到,她竟然轻易便松了口。
“你,同意了?”声音发颤,玄渊就是行军打仗的时候,都不曾这样紧张。
“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年汀兰神色无波,满不在意的模样,像是一盆冷水,浇在玄渊头顶。一腔狂热盛情,她却毫不在意,玄渊在年汀兰身上看到的,相比她对于亲人的那种呵护与亲近,对待他的时候,实在是太过疏远冷漠。
只不过转念一想,只要娶回府,多处些时日,总归是会改变的。
“也好”玄渊这声也好,说的很是轻,年汀兰听得并不真切,只继续说道。“就算是我不同意,我瞧着,二殿下也有的是法子让这桩事成了。与其徒劳挣扎,还不如直接接受现状。”
字字句句,都在言明,她年汀兰不过是被迫同意,若不是顾及年家,依着年汀兰往日性情,何必委屈自己?
玄渊有些不知所措,见不得年汀兰那副模样,她该是明媚的,意气风发的,不该这样委曲求全。
“你若嫁我,在我府邸,必会如同在你年府一般,我也必会护着你,如同你父兄一般。”
玄渊逐字逐句的表明心意,年汀兰却并不在意,“往后之事,谁人看得到?今时今日的心意,也并不代表往后余生。二殿下,慎言才是。”
一股子闷气,憋在心里,玄渊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瞧着年汀兰那神情,分明是浑然不在意自己心意的。这说出来的话,都能将人给气岔过去。
年汀兰不再多言,一扬眉,“二殿下忙,汀兰先行告退”
携着青鱼,主仆二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留着玄渊,站在原地,心口起伏,剑眉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