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情谊,总归是最为单纯深刻的,就像是年安之于年汀兰,似兄似友,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长大,打会一起挨,骂会一起批。
年安回京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年汀兰,年汀兰如今遇着程淑这事儿,最先考虑的,却是年安的感受。
见青鱼回来,表情嫌恶,年汀兰便晓得,那两人,是又混在一处了。
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处理?年汀兰还颇有些为难,要毁了程淑,那是多么简单啊,只要父亲知道她做下的那些事儿,程淑哪里还能赖着年家过日子?没有了年家,程淑往后余生,只怕是日子艰难。
只是,年安呢?年安该怎么办?
“你该知道,这俩妹妹都不是省油的灯,遇着事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也不知道是说到哪里了,年阶突然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年安抬眼看了看年汀兰,“大哥说的可是真的?你欺负芷兰了?”
年安明显是不相信的,在他的心里,年汀兰虽然性子骄纵,但对年芷兰,那是好的没话说。
年汀兰嗔了年安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着青鱼先开了口。
“安少爷是比世子心思明亮的,我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莫说她欺负芷兰小姐,就是芷兰小姐不欺负她,咱们都该谢天谢地了。”
年安是个什么性子,青鱼也是打小知道的,说起话来,倒不会特意拘谨。
年汀兰性子大,向来又是个眼高的主儿,根本不会将别人使得小绊子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若不是青鱼打小护着,还不知她会遭多少罪?
年芷兰又是个心思多的,总能变着法的,拿年汀兰的东西,指使年汀兰做些侯爷与夫人不高兴的事儿,要说当年,年安也是护着年汀兰长大的,年阶总端着大哥的架子,年安却是与年汀兰一同伴着的,这个感情,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眼瞧着年芷兰与程淑都走了,年侯这才开了口。
“安儿!”
“大伯”
年侯微微叹了口气,“你本是个读书的,这些年,总在军营里,可习惯了?”
年安是个读书人,不像年阶,打小便是舞刀弄枪的。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一心志在科考的年安,前几年突然转了性,自请前往边关。这一去,便是好些年,难得才回来。
年安连忙恭敬答到,“回大伯,初时有些不适应,如今一切都好。”
年汀兰听着年安这轻描淡写一句话,眼神不由得看向他,要说年安,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已然变成了古铜一般的颜色,原本温润柔和的眼神,如今也变得与坚毅有神,就连那一双细腻白皙,拿笔的手,如今呢也变得宽大厚实,布满了老茧。
这便是他说的,一切都好?
“嗯,你如今已经是大人了,你母亲前段时间,闹着分了家,往后,你还需要时刻照看着。”年侯平日里话不多,只面对二房的事儿的时候,总会多加叮嘱。“今年年冬,我与年阶前往边关的时候,便请旨将你调回来吧,没必要我年家的男儿,都要在边关待着。”
年寻是到了一定的岁数了,这话要是在以往,他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
他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还不是凭借着一腔热血?一身胆量?还有那一份保家卫国的志向?
年安脸色有些微的变化,年汀兰自然是发现了,他并不想留在家里。
“大伯,您从小就教导我们,好男儿,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侄儿还是在边关多待些年头吧。”
年安话语里有着明显的推拒。
年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安儿,你知道的,你父亲的事儿,总归给你母亲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这些年,她性子是越加怪异,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总得时刻想着,要护着你的母亲和妹妹才是。”
年侯是苦口婆心,从小到大,年安与年汀兰亲厚,对于他那个亲生妹妹,向来不甚待见。
年侯也是看在眼里,只是想着都是一家子姐妹,倒也未做多想。
只是如今,既然分了家,这二房里头,没得个男丁,总归容易被人落下口舌,这年安若是能回来,应当是极好。
“大伯说的是,回京的事……”
“父亲,今日安哥哥刚回,就莫要训诫了,咱们兄妹几个这会子有事儿,您改日得空,再私下与安哥哥商议吧。”
年汀兰是肆意惯了的,年安明显的不乐意,她自然是要护着。年安向来小心谨慎,许多话,他都说不出口。
哪怕父亲是一脸不满的看着她,“我这在与你安哥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父亲,往后前程,你们需得从长计议,这会子在这饭桌子上,能说个什么名堂?”
年汀兰明显是又将父亲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了,年安在一旁,摇了摇头,这边是年汀兰惯用的伎俩。
仗着父亲的宠溺,总能恰到好处的,缓解年安不敢拒绝的尴尬。
年侯的脸色变了变,正要说些什么,何木珍却是开口口,“侯爷,这会孩子们都新鲜得很,几个孩子许久未见了,咱们还是给他们留些空档,莫要再做讨人嫌的糟老头了。”
何木珍的话一出,几个人小辈忍俊不禁,想笑却又不敢笑。
年侯见自己夫人都在帮着说话,“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叹了口气,“你就纵容吧,这汀兰啊,早晚被你纵容的不像话。”八壹中文網
何木珍嗔了年侯一眼,“能如何不像话?那个二皇子,可是你们父子俩选的人,若是往后我汀儿过的不好,你们是要负责的。”
到底是母亲,平日里对年汀兰再是严格,这当真谈婚论嫁了,却又开始担心了。
说这话,也是不讲理得很。
年侯一见话题,又扯到了年汀兰的婚事上,这还“威胁”到自己身上了,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走走走,咱们回房,在这些小辈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年汀兰见父亲一阵烦躁,哪里还像平日里,戎装加身,满身威武正气的年军侯?
不由得调笑,“父亲,您也莫恼,这年侯惧内,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您也不用避讳我们这些儿女了。”
一屋子人,捂着嘴巴笑,也只有年汀兰,在父母面前这般随意,这等玩笑,都能开得出来。
年侯故作严肃,冷哼一声,指着年汀兰,看着何木珍你,“你瞧瞧,瞧瞧,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女儿,没大没小。”
何木珍右手护住左手的袖子,左手伸手拉下年侯的手掌,“好了,跟孩子们计较什么?”
再是金戈铁马的汉子,遇着自己心爱之人,那也得化成了绕指柔,面对着何木珍像是哄孩子一般的模样,年侯也没了声响。
何木珍给年汀兰试了个眼色,“你若是与哥哥们出门,得早些回来。”
虽然纵容,但是该叮嘱的,做母亲的,却是一句都不能落下。
年汀兰笑着点点头,“母亲放心,嫂嫂早就给我做了套男装,就等着安哥哥回来,我们好夜间出去……”
此话一出,到是把卫玲珑给惊了,之前说是年安回来,她便安排他们几人出去玩,还为了年汀兰一个女儿家方便,特意给她做了套男装。本想着不让上头两位知道的,谁曾想,这个妹妹,却是这般就将自己“出卖”了。
“你啊你,就纵着吧,到时候惯坏了,再唯你是问!”
同样的话,何木珍又转给了卫玲珑,这一回,到是将卫玲珑给弄得里外不是人。
瞧着年侯夫妇走了,卫玲珑一脸苦相的看着年汀兰,“妹妹,你何苦出卖我?咱们悄咪咪的,不好吗?”
余下几人,哄堂大笑,嘻嘻哈哈的起了身,等着年汀兰回房去换了衣衫,兄妹几人好出去走走。
“小姐,二夫人的事儿……”
青鱼与年汀兰一同回房,路上忍不住询问。
年汀兰微微叹了口气,今日的机会,无疑是最好的,但是年安这才刚回来,她实在是不忍心,就让他看到他的母亲,做下的卑劣之事。
“先缓缓吧”
年汀兰这话音刚落,便有仆人匆匆跑来,“青鱼姑娘,侯爷在花园动了怒,已经请了大公子和安公子过去了。”
汀兰小院还未到,便有人来给青鱼报。年汀兰眉头一皱,“程淑他们,在花园?”
几乎不用想,年汀兰也能猜到,父亲向来说一不二,没有天大的事儿,如何能将他们又给喊过去?
青鱼一脸烂色,点点头。“初时,是在花园里”
年汀兰也顾不得换衣衫,带着青鱼就往花园跑。
只是父亲一向不喜那些植物花卉,平日里也是个没有情调的,如何偏偏今日会同母亲,去那里?
这花园里头,植物繁茂,最是隐秘,如今夜灯初上,花园里的灯又不多,想来父亲与母亲,也是想去那里,幽会一番的。年汀兰只能这般与自己解释,奈何却总觉得有些牵强。
“父亲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去花园了?”年汀兰总归是忍不住问,是有蹊跷,她总归不安。
青鱼略微一愣,“许是席间,少夫人与夫人说了,那花园里新添了植物,夫人便想着带将军去看看吧。”
年汀兰心头一咯噔,卫玲珑?
她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吃饭的时候,卫玲珑是说了这么一句,还说是什么郑国那边来的,罕见之物,莫不是因为这话,一向喜欢与母亲攀比的程淑,才特意去了花园?而母亲,也正好要去瞧瞧那新东西。
故而就这样巧合的,撞上了?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年汀兰绝对不会多心,可是却是在如今,年汀兰不会放过自己一丝一毫的想法,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就算有,那也是有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