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朝终究还是往渊王府走了一趟,不为其他,堂堂汉国太子,亲自来请,祝明朝如何能不给个面子?
年汀兰自玄渊走后就开始高烧不止,整个人浑浑噩噩,开始胡乱说话,青鱼吓得不轻,跑去杏林斋请人请不到,便只能派人请玄渊出马,玄渊丢了宫中诸事,策马前往杏林斋,以最低的姿态,请祝明朝走一趟。
“太子殿下那日在府中可是说过,再不许我杏林斋诸人踏入王府半步,如今为何又自己反悔了?”祝明朝的医术天下闻名,就是当初命悬一线的年汀兰,那也是他救回来的。
这朝堂风波,他并不关心,只是他这人性格怪异,之前他受墨卿桑之命,急匆匆赶回来诊治年汀兰,奈何却被玄渊不由分说的撵出府邸,形容狼狈,虽已经时隔近半月,他却难以释怀。
玄渊脸色难看,奈何自己却有求于人,便也只能低声下气,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多说,一直跟在祝明朝身边的小童却开口了。
“阁主,此人便是那一日强行掳走年小姐之人,将您驱逐出城,还说是您与年小姐……”
小童是祝明朝的徒弟,祝明朝的本事学了不少,连带着他的脾气也继承了一些,玄渊的身份,他如何能不知道?只是自家师父的意思,他能不明白?自然是事事帮衬,就是没有事儿,也得给师父找点事儿出来,说道说道。
玄渊也是此时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小童是说有些眼熟,竟是那日在城门强行堵年汀兰的时候,那马车上的人。
又看了看祝明朝,这才反应过来,那一日,年汀兰莫不就是打算与祝明朝一同走?
那一日他简直是气疯了,只听见来人报,年汀兰收拾了细软,神色匆匆,打算与人一同出城,还当她是临近成亲,打算逃跑,不曾想,竟是与这位祝神医?
“当时,你们是打算出城做什么?”此时懊恼,已然显得为时已晚,祝明朝老神在在,自是不屑的瞟了眼玄渊,“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你自己设计别人的老父亲重伤难愈,她一个做女儿的,得了消息能不着急?”
玄渊一时哑口无言,竟是在这里出了差错,难怪她会一直求他,这些日子,自己对她是多有冷落,这会子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祝神医,是玄渊气量小了些,还请祝神医莫要计较,汀兰高烧昏迷,已然没了神识,还请神医与玄渊走一趟。”
前事理清,这么久一直逃避不愿面对的玄渊也终于放下心结,此时此刻,真是恨不得能够飞奔到汀兰身边,对她好生忏悔。
“明朝”墨卿桑长身直立,他站在门口,就如同世外高人一般,还包扎着绷带的右手,重新换了把扇子。“太子殿下已经亲自来请,你就莫要再闹脾气了,走一趟吧。”
祝明朝欲言又止,只重重叹了口气。“是,斋主!”
玄渊看着墨卿桑,墨卿桑自然也是打量着玄渊,都看上了同一个女子,自然对对方都有些异样的感觉。
“墨斋主,这个人情,算是我玄渊欠下的。”玄渊终究是软下态度,两人因为尤为之事,尚有分歧。
墨卿桑面无表情,低垂眉眼,“你欠不欠下,我并不在意,只要你能真心善待她,一切,便都好说。”
玄渊理亏,他情绪不慎稳定,此番只怕是伤的年汀兰不浅,只希望,自己能打开她的心结,两人感情能恢复一二,也算是好的。
“汀兰明理,这些时日,你的所作所为外人看来已然气愤,她却一心为你谋划,甚至不惜出动明杰院的力量,她的心意,你还是该明白。”墨卿桑的声音没有波澜,今日外界流言风向突变,玄渊还未曾找到缘由,听墨卿桑此言,竟是她在为自己谋划,一时间更是感动不已。
玄渊满目动容,“是,我定当好生护着她。”年汀兰的伤口化脓严重,祝明朝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下意识的把脉,越是把下去,这神色是越加的变幻。
玄渊看着,这心里是忽上忽下,难以平静。
祝明朝收回了手,玄渊才急切地问道,“祝先生,如何?”
祝明朝看了眼玄渊,掏出衣袖里的小刀,“按理来说,太子妃的伤口化脓严重,应该将腐肉挖出来,才是最好。”
“既然如此,那便挖啊,总不能看着她一直发烧难受啊!”玄渊本不是性急之人,但是看着年汀兰那般难受,他这心里也实在是不好受。
祝明朝停顿半半晌,脸色尤为难看,“太子殿下,虽然时日尚浅,但是凭借老夫多年经验来将,太子妃,应当是有孕在身了”祝明朝脸色沉重,接着道,“这挖腐肉一事,就是一个男子都不一定能够忍受其中疼痛,更莫要说一个女人了,再如今,她隐隐有孕,只怕太过剧烈,易伤胎儿。”
玄渊已经愣住了,他几乎没有听清楚祝明朝后头说了什么,只是听见他说年汀兰有孕在身,便有一股子温热的血液直冲脑顶,这种兴奋又狂喜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年汀兰的肚子里,有孩子了,而且是他的孩子!
“那,可还有更好的法子?”玄渊终究还是恢复了一丝理智,这个孩子他是决计不想错失的,但是若是没有了年汀兰,那么一切都是枉然。
祝明朝一时间也有些为难,哪怕是早个七八日呢?但凡他没有诊断出年汀兰有孕,事情都要简单得许多,可如今有孕在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得了手。
“恐怕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若是她身体的里腐肉不除,她这身子,只会越来越糟糕,只怕撑不到那孩子长大,她自己都会先没了。”
玄渊听得心里阵阵抽痛,走到床边,握住年汀兰的手,滚烫的手已经变得很是干燥,这大热的天,盖着被子,却是一点汗都没有。
“汀兰,咱们有孩子,你知道吗?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咱们有孩子了。”玄渊有些哽咽,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祝明朝看着玄渊,冷冷的开口,“太子殿下做决定吧,这事儿,耽搁的越久,越不好。”
“去准备吧,我与她再说会话。”玄渊几乎没有犹豫,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祝明朝到是未曾想到,玄渊会没有丝毫犹豫,“若是她身子受不住,这腹中胎儿,只怕是难以保住。”大夫就是这样,总喜欢把最糟糕的情况先说清楚。
玄渊的手紧了紧,声音嘶哑,“我知道,去准备吧”
祝明朝手里的小刀,被滚烫的开水烫了许久,他拿着刀柄,示意玄渊抱住年汀兰的头,青鱼护住她的下半身。
“你们都控制住了,不要她到时候动的厉害,反倒徒增伤口。”两人齐齐的点点头,说时迟那时快,祝明朝一刀下去,年汀兰的背上,皮开肉绽,一股黄色的液体,混合着一些鲜血流出。
“她怎么没反应?”玄渊吓住了,他本做好了年汀兰会大动的准备,谁知道她却动也未动。
祝明朝专注着手里的刀,“我现在挖的,都是腐肉,都不是她自己身体的了,自然是感觉不到疼,等我挖到她觉得疼的时候,就说明我已经挖干净了,你们随时准备着吧,不要误了事就成。”
祝明朝很快的说完话,便开始专心挖肉,直到四五块烂糟糟的东西,被他掏出来之后,年汀兰开始有了反应,索性玄渊与青鱼的反应极快,一把控制住她。
祝明朝的额头上,已然有了汗水。
“护紧了,我这最后走一圈,处理好了,重新长好了肉,她便再也不受这折磨了。”
祝明朝话音一落,手上的动作便迅速的转了一圈!
“啊……!”年汀兰纵使在发高烧,整个人已经被烧的迷糊,但是这挖心挫骨的痛,还是将她给彻底唤醒,好一阵挣扎,索性玄渊和青鱼的力气都不小,愣是让她半分动弹不得。
等到祝明朝将东西挖出来,一股股鲜血开始流出,见此,祝明朝才略微松了口气。
“她这伤口里,已然没有坏死的东西了,只要养的好,后头应当是无事了。”
祝明朝的话,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祝先生,小姐这下头,流血了……”青鱼被吓得不轻,祝明朝脸色一烂,玄渊更是一阵紧张,他从小在宫里长大,什么都见得不多,但独独是受孕的女人,流血的就见得不少。
在他父皇的后宫,多的是女子有了孕,最后却又没了。
玄渊知道,两腿之间出了血,这意味着什么。
祝明朝迅速将年汀兰的伤口包扎好,继而又开始把脉,“我这开下两幅药,给她吃上几日,这腹中胎儿能保住是最好,若是不能保住,便也只能期待日后了!”
玄渊看着年汀兰两腿间流出来的鲜红的血,吓得苍白了脸色,“祝先生,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祝明朝看了看玄渊,他的声音在发颤,嘴唇在发黑,他是当真在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