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的登基仪式很是隆重,年汀兰陪着她走完了祭天仪式之后,便独自回了寝宫,如今的坤凤宫,便正式是属于年汀兰的了。
在祭天大殿上,年汀兰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的身子还没有彻底的恢复,看起来完全没有往日的精神。一个曾经高大伟岸的身影,如今站在年汀兰的下头,她要俯视自己的父亲,而她的父亲,甚至不敢也不能抬头看她一眼。
玄渊的册封圣旨下来了,除了册封了曾家女儿,还有几个世家大族的姑娘,这宫里以前的老人,有子嗣的,都跟着自己孩子出了宫,没有子嗣的,都送去了尼姑庵。
这些事,按理来说,都是新晋皇后该做的,但是年汀兰却是一点也未曾操心。
“皇上说,娘娘的身子不好,如今又怀有子嗣,这宫里人多事杂,这凤印,便暂且交给太后掌。”身边来的管事公公,年汀兰并不认识,新帝登基,将这宫里的人,都换了个遍。
年汀兰一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手挥了挥,她既已经入宫,许多事,便懒得再多想了,这新封的皇后,却没有凤印,守边的大将,却没有兵符,玄渊这是,打算将年家整个给架空啊!
坤凤宫硕大又辉煌,但是太过庄严肃穆,年汀兰住在里头,是一日比一日来的精神不济。
玄渊新帝登基,忙于政事,几乎不入后宫,就是进后宫,也只是去看一看年汀兰。
年汀兰的怀孕反应,却是一日比一日来的重,整日里吃不下喝不下,就是闻着一星半点的异味,都能吐的苦胆都出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没有什么法子让她不吐吗?”玄渊着了急,大半夜的召集了所以太医,一个个都是束手无策。
年汀兰睡不着,他便忧心如焚,所有的太医,自然也不能出宫,都只能候着。
事情惊动了卫太后,来的时候,看着坤凤宫跪了一地的人。
“这是妇人有孕的正常反应,皇上不必太过忧心,等三月一过,皇后自然会恢复如常的。”卫太后如今是后宫第一人,除了皇后特殊,其余妃嫔,都是早晚请安,极尽巴结讨好,那神态,慢腾腾地,自是有了几分太后的雍容华贵。
玄渊与卫太后的关系算不得亲厚,虽说明白自己母亲的委屈,但这人便是这样,你再是明白,但是因为从小未曾在一起,这感情自然深厚不到哪里。
“皇后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太后觉得也正常吗?”
年汀兰其实并没有睡着,但是这满屋子的人,让她并不想起床,就算是太后来了,她也是假装睡着,不愿意起身请安。
玄渊撩开了帘子,看着脸颊已经瘦的凹陷下去的年汀兰,一双疲惫的眼睛里,尽是心疼。
卫太后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皇上,你体质特殊些,你的血脉,可能也会有些特殊吧,寻常太医没有法子,也是正常。”
卫太后心里是明白的,这巫族男子与外界的女子通婚,若是想要有子嗣,那女子也是要受好大一番折磨的,只是不曾想,这年汀兰出了正常的怀孕反应,竟然会整个人变了形,仿佛是被吸光了经血,毫无生气。
年汀兰的神情微微变化,玄渊正好放下帘子,未曾发现她的手捏成了拳。
“母后的意思是,想要请那人来看看?”
卫太后许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皇上,杏林斋的人,可是随时盯着的,不到万不得已,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年汀兰的眉头皱了皱,这卫太后,实在是太谨慎了!
玄渊忽然想起,“对了,不是还有一个祝明朝吗?朕立马派人去请他,他连长生之术都能知道,这个,他定然有法子!”
第二日,年汀兰已然发起了高烧,玄渊无心早朝,亲自驾了马车去请祝明朝。朝中众人哗然,帝后如此深情,也不知是喜是忧?
“皇上要草民进宫也行,只是皇后娘娘身怀龙种,体质特异,草民的主子墨卿桑,需得跟着一起,不知皇上,可介意?”这身有绝技的人,终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性情乖张,做事随心,就是皇上,那也得受被他讲条件。
玄渊的眼神略微一暗,墨卿桑对年汀兰的心意,在他心里,终究是一根刺,那个人手执天下讯息,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力,最为要紧的,是手下人才济济,偏偏他对年汀兰,是不求回报的,在这一点上,玄渊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可是如今,年汀兰已经身怀有孕,他就是有天大的醋意,那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玩笑,“他去,有什么用?”
祝明朝皮笑肉不笑,“皇上怕是不知,皇后娘娘当初中了三殿下的毒箭,是草民以草民主子的血液换之,才能将皇后的性命给救了回来,皇上觉得,他去能有什么用?”
玄渊的手慢慢握紧,他们二人,血脉相连?
“在皇上的疑心和皇后娘娘的性命之中,就看皇上自己如何抉择了?”祝明朝是在有意为难,可最为要紧的,是他们需要进宫,或者他的主子,是最需要有一个名头,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宫。
玄渊终究还是妥协了,他亲自带着墨卿桑与祝明朝来到坤凤宫,祝明朝进去看人,墨卿桑与玄渊二人,站在坤凤宫的天厅。
“墨先生,已经过而立之年了吧?”玄渊突然开口。
“是,过了有四个年头了。”
“墨先生可有看中的人家?朕,给你做媒,如何?”玄渊终究还是计较,时时刻刻有一个人,觊觎着自己娘子。
墨卿桑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多谢皇上的好意,卿桑孤身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若有了妻儿傍身,倒不见得是件好事。”
玄渊转身看着墨卿桑,眼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恨意,“眼巴巴等着皇后?你当她会有回应你的一天?”
墨卿桑也看着玄渊,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是对对方的敌意。
许久,墨卿桑才叹了口气,若不是年汀兰不愿意,他又何苦这般守着?“皇后娘娘,不敢!不愿!草民,也不会勉强,心有所悦之人,只不过是希望那人能够顺心随意,自己过得开心罢了,这一点,草民比皇上看得开。”
皇上手里捏着年家,年汀兰自然是不敢轻易说离开的,年汀兰的心里,多多少少装着玄渊,所以她自然也是不愿意离开,至于他墨卿桑,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他才更是不会面前年汀兰,只要万事能如她所愿,他墨卿桑便也足够了。
玄渊比墨卿桑来的固执,他喜欢年汀兰,那么年汀兰就必须得在他身边,不论开心难过,他想要江山社稷,那么一切人事,都得为他让道。“呵,墨先生的道理,朕到是头一回听说。”
墨卿桑并不再多说,玄渊性情算不得好,心机还极为深沉,墨卿桑信奉,言多必失!
“朕将皇后交给你们,最好是不要有什么意外,不然,就算是你杏林斋要朕举国之力来灭,那朕也会在所不惜。”
玄渊耽搁了许久,许多有要事的朝臣,都还等在外头的,通传公公已经跑了好几趟,玄渊是无论如何,都得离开了。
“皇后娘娘的身子本就虚,如何还故意不进食?”祝明朝看完面,把完脉,便幽幽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奇怪,就是年汀兰如今这般虚弱,她腹中那孩子却是顽强得很,“虽说孩子无碍,但于你这母体,实在是太大的亏损。”
年汀兰缓缓睁开眼,虚弱的看着祝明朝,笑了笑,“说来还是祝先生的医术高超啊,那保胎药,我都有按时在喝。”年汀兰从来不愿意自称‘本宫’,在她看来,那称呼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次次的,在嘲笑她的愚蠢。
祝明朝摇摇头,“娘娘且说一说,为何不愿意进食?”
年汀兰苦笑,“这不是有孕吗?闻了那些吃食,便呕吐不止,哪里还能吃的下?”
“娘娘瞒得过那些太医,却不见得瞒得过草民,草民给娘娘开的药里头,有何功效,都是心知肚明的,按理来说,就算娘娘不会胃口大开,至少也不会恶心作呕,食不下咽。”
祝明朝还在说,年汀兰却已经扶着床边,撩开了帘子,一双无神的眼睛,四下一瞧,索性,祝明朝诊断的时候,都不喜欢屋内有其余人等,除了青鱼,大家都退下去了。八壹中文網
“祝先生还请,假装难以诊断此病,汀兰故意为之,是有事要做。”年汀兰好不容易,才在卫玲珑的身边有了人,引导卫玲珑往玄渊的特殊体质上去想,至于玄渊也好不容易才有了请尤为的念头,可不能被祝明朝给打破了。
祝明朝眉头一皱,“娘娘是想要做什么?何苦要拿自己的身体来蹉跎?”
年汀兰看了看青鱼,青鱼连忙来说,“祝先生,娘娘怀疑,尤为被皇上给藏起来了!”
祝明朝不明就里,“这是自然,斋主也是这般怀疑的,只是咱们都在等机会,等他们露出马脚。”
年汀兰躺在床上,“祝先生可知,玄渊的血液是五年一换,而今他才换过,就算他确实要找尤为,至少也得五年时间,这五年,墨先生还能等吗?”不等祝明朝回答,年汀兰便又虚弱的开了口,“就算墨先生能等,我觉得我也等不了了,祝先生,你说,人的大限将至,是不是都是有预感的?”
祝明朝冷着脸,看着年汀兰,“你还年轻,哪里有什么大限?”
“祝先生是神医,我这身子,祝先生都与死神抢了多少回了?你难道还能不知道?”年汀兰面对死亡这回事,其实很淡定,她相信这世上还有轮回,毕竟就像是她自己,死都死了一回了,却还能重新来过,至少,年家没有以造反的罪名被灭门,已经算是一个极好的征兆了。
祝明朝叹了口气,“我既然能将你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一回二回,自然也能抢三回四回,但是前提条件是,你得要自己想活。”作为一个大夫,其实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他救治的人,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那样一来,就是再好的医术,也只是空口白话。
年汀兰并未再说话,她如今想做的,就是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看一看,他究竟是男是女?最为要紧的,尤为,她必须要帮墨卿桑找到,这才是保住年家繁荣的唯一途径。
“就算是你不为你自己和年家想,你也该为我们斋主想想,他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若是你当真没了,等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还让他怎么活下去?”祝明朝是一直看着墨卿桑长大的,墨卿桑的性子,他最是明白,墨家已经没有了,若是连年汀兰都没了,这人在世上没了念头盼头,那还该怎么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