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在啰嗦了,我会过好生活的。”
何今朝不耐烦道。他在单位正遇瓶颈,烦着呢。张漫语生了儿子地位也没改善,何家大把孙子。渐渐地何今朝对她爱答不理,张漫语这个在娘家的格格哪受得了这个气。张漫语父母宠她,她在家雄踞霸主,十指不沾阳春水,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她妈妈和姐姐干。闲来无事往夏泊舟家跑。夏泊舟洗衣她蹲着;夏泊舟炒菜她候着递盐舀油。她絮絮叨叨打开春心。院子里的三姑六婆说她傻耿耿的二百五,夏泊舟把她当小孩。他们大院的女孩大多少言寡语、斯文漂亮、安分守己,她们出去混少有成功者。像张漫语这样的属凤毛麟角。上高中时她说:“班里的陈东风追我。”
说完把陈东风的日记递给夏泊舟:“我们交换日记。”
张漫语红脸羞涩地等着夏泊舟评判。夏泊舟觉得他们这样浪漫,坦诚相见。夏泊舟翻陈东风日记说:“他的日记写得精彩,文笔一流,对你的感情也是真挚的。”
夏泊舟而后抬头望她:“看来你的成绩不如他,你要加油哦。”
“嗯嗯。”
张漫语点头。夏泊舟上幼儿园就认识陈东风。陈东风父亲叫陈道文,先前是检察院的检察长。地主出身,参加过土改,是文化人。一九六六年下放劳动改造。同是出身地主,文雅漂亮的新婚妻子无奈离了婚。过了几年,忧郁的陈道文娶了一个带儿子,满口金牙,爱穿蓝色大襟衫的农村寡妇王带娣。后来生下陈东风。夏泊舟父亲夏秋田路过陈道文家门。陈道文清瘦的脸,穿白衬衣,坐在门旁的书桌,手里端着一个有标语的白色搪瓷口盅正往嘴里送白色的药粒子。夏秋田迈过门槛,凑上前去低声道:“……老陈,想开些。”
“唉,就这样了……”陈道文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无奈叹气。王带娣动则破口大骂,揭发他的反动言行。第二天准备揪斗陈道文。秋雨飒飒,寒风萧萧的早晨,陈道文怔怔地坐在床边。想自己的过往,前妻文雅漂亮的脸孔浮现在眼前。老婆稍不如意大脚踹他,无尽的黑夜对着这个可恶的女人。他想想旁人对他的疏离和敌对,他生无可恋,泪流满面,拿出绳索攀上屋梁,一脚蹬下凳子,悬梁自尽。王带娣放工回家,发现陈道文吊在那里,惊呆。她定了定神,从屋里跑了出去,表现得兴高采烈:“你们快来呀,地主佬陈道文死了!”
几个男人听见,赶紧进屋把陈道文解下,摸摸鼻孔摇头:“没气了。”
出身贫苦的女人窥视到王带娣隐藏着无奈的假积极高兴的脸。有文化有见识的男人和女人睥睨王带娣,私下嘀咕着这可怜男人的悲惨。第二天,单位把陈道文草草掩埋。王带娣想哭不敢哭,想叫不敢叫。夜晚独自流泪:自己没本事,现在还是临时工,帮不了他。她还要依附在积极革命的人身上讨饭吃。平时骂他是为了表现,和他久无夫妻之事也窝火。如果陈道文前妻不离婚,或王带娣对他有些温情,陈道文不至于自绝,单位揪斗的不只他一个,其他人尽管头耷耷但还好好的。不久王带娣带着儿子离开了这里。她又嫁了,嫁给一个农夫,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陈道文平反后,王带娣带着陈东风来石桥农科所要补偿。她哭天抢地:“我家老陈哦,你可怜啊……冤枉啊……”单位的人鄙夷她。夏泊舟问张漫语:“你很喜欢陈东风吗?”
“很喜欢。”
张漫语低头脸红。“你父亲能接受关系复杂的亲家?”
她问张漫语,张漫语不置可否。不久陈东风考上大学。地位悬殊的两准亲家见了面,默认他们的恋爱。不得不承认遗传的因素。像《红楼梦》,下等人只有香菱痴迷作诗。陈东风一直生活在偏僻贫困的山村,全村就他能考上大学。八十年代初能考上的出类拔萃。大三陈东风情移别恋,他找了个本地的女朋友,他要留在广州。张漫语伤情了好一阵子。过了几年,张漫语到广州读书,班上大把男孩喜欢她,她把陈东风遗忘。张漫语婚后七年,丈夫何今朝有外遇,她也有外遇,最终离异。“你们没度过危险的七年之痒。”
夏泊舟感叹。生过孩子的女人折旧快,别人介绍对象是香港离异的厨师。那男人还嫌她生过孩子。她觉得这香港佬想锟骗她的钱,那男的平时一毛不拔,一直AA。但这男人教她男女身体之爱,对她说:“女人懂得男女之爱男人才喜欢。不然你长得再漂亮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从此张漫语崇尚身体之爱。浪荡了几年,同学会上她瞥见高大威猛,气宇轩昂的陈东风。陈东风已是一家大型国企的总经理,令多少女生企望。他们读懂对方的眼神,同学会当晚暗度陈仓,楚梦云雨。先前何今朝告诫她不要参加同学会:“所谓的同学会,男人有遗憾的会显示他的魅力;女的婚内寂寞痛苦,扫视哪个心仪男生有情。‘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你可不要去!”
张漫语离婚后这些年学了不少性技巧,肥婆邻居教她:女人无技巧迟早被男人嫌弃……肥婆做小经理的老公不能满足她,肥婆总是打野食。她老公不但不嫌弃,还一直宠她。张漫语与陈东风每次酣畅淋漓,死去活来。是前丈夫何今朝那从未体验过的。她与何今朝平淡如水,和婆家结怨,生活压抑,身体孱弱。导致生出的大儿子性格文弱不阳光。她说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她的烹调技术日渐高超,她把自己照顾得脸色红润,身材丰满。张漫语从香港打电话告诉夏泊舟:“我已经偷偷到香港待产,住在同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