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紫阳走到床头,弯腰拿起手机,坐在床边,打开手机里预订火车票的app,为母亲定了明天最早一班火车回去。 她放下手机看着母亲的身影,裴母抱着已经满月,体重长到十斤的小婴儿,皱着眉头盯着他看,然后马上转过身去,迅速抬起胳膊在头上蹭了一下。 裴紫阳感觉母亲有些不对劲,估计是担心父亲的腿,父亲的腿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寒气侵袭,双腿就会如针扎一般疼痛。 她印象中,母亲都会给父亲准备厚厚的护膝套在腿上,但由于年轻时生病没有及时治疗,而如今早已无法痊愈。 一到冬天,父亲犯病的时候基本走不了路,双腿的疼痛会让他汗流浃背,满头是汗,但父亲很少叫喊,一直都是隐忍不发。 她以前偶尔看见都会跟着哭泣,父亲反倒拉着她的小手,给她擦着眼泪,轻声地安慰她。 母亲和父亲过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父亲知道母亲嘴碎,但他也知道母亲心眼好,从来没有跟母亲过不去,他也很少在意。 母亲一生好强,霸道任性,却嫁给了平凡普通的父亲,着实心有不甘,每每跟父亲吵架,总是要占上风,说上句话。 而父亲年轻时偶尔反驳,拌嘴,但从来没有真的生气,他总是隐忍谦让,尽量逃走,避免发生正面冲突,所以对母亲的发展,顺其自然。 母亲的唠叨和跋扈,让裴紫阳一度觉得母亲对父亲没有什么感情,而父亲的逃避和忍让也她觉得父亲对母亲感情不深。 母亲对自己的谩骂和小亮的出生让她感到母亲并不爱自己,但小亮渐渐长大,她发现母亲对待父子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她慢慢的发现,母亲只是这样一种让人感到不舒适的表达方式,母亲的爱就是表现在对丈夫和孩子的唠叨当中。 父母离开滨城这半年多的时间,再次回到自己身边,让孤独绝望的她体会到了来自家庭的温暖,她母亲的改变让她更坚信母亲对自己爱。 母亲依旧唠叨,但说话方式的转变,让母亲不再那么惹人讨厌。 手机的震动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丁香。 “哥哥,最近我一直都会在店里的,您想着出差回来,到店里体验一下妹妹的手艺。”
裴紫阳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没有理会。 孩子终于睡得很踏实,裴母将孩子放在婴儿床上,就直接走出了卧室。 裴紫阳赶紧脱了鞋躺在孩子的身边,将心脏跳动的一侧贴近婴儿的耳朵附近,让他感受到母亲的味道,母亲的心跳,还有母亲的体温。 她看着熟睡的小婴儿,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睫毛还没有长得很多,稀稀拉拉的就那么几根,但是头发倒是又黑又浓又密。 孩子满月的那一天,她拿着婴儿的电动推子将儿子的满头长发剃掉了。 她没有听孟海溪的建议剃的光秃秃的,她怕伤到头皮,就留了3毫米,现在一哄他睡觉,头发扎的胳膊又痛又痒。 小婴儿浑身散发着香香的奶味,孩子的皮肤像她一样,浑身雪白雪白,小手经常握成小拳头,两只小脚也是圆圆的,她觉得像四个白白胖胖的小馒头。 孩子时常哭闹,尤其是晚上,闹得孟海溪睡不好觉,白天经常打瞌睡,日渐消瘦。 这几天为了让孟海溪好好休息,白天基本都是裴紫阳带孩子,裴母做饭。 等孟海溪休息好了,再起来收拾家务洗衣服也帮裴母做饭。 裴紫阳出了月子就感觉自己身体好了很多,瘦了好多,浑身都不浮肿了。 她在坐月子的时候,每吃完一顿饭之后,一身衣服都是湿透的,汗流浃背。母亲说她的身体太虚了,要多喝汤好好补一补。 过了一会儿,孩子醒了过来,裴紫阳给他喂奶,半躺在床上。她伸手拿起手机,给孟海洋发了一个信息,告诉他明天送母亲去火车站。 然后她的脑海一直在盘算着那个洗脚妹的事情。 如今,她冒充了老金的身份,也不能总是不露面,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认真仔细的思考着,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或许自己太心急了,大脑一热就加了丁香微信,接下来的事情都没有想好,脑子里一团乱。 她不理解一个年轻漂亮的十九岁的女孩,为什么要跟一个已婚的,欠债累累的,长相普通的男人在一起呢? 女孩图什么? 图孟海洋的外貌长相?不太可能。 想要上位?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孟海洋会这么忘恩负义吗?不要自己,不要儿子,不要这个家了啊? 图孟海洋的钱财吗? 孟海洋有钱财吗?一个开出租车的怎么会是有钱人呢? 裴紫阳思前想后,难道他们在他失踪之前就已经好了吗?那个店不是新开的吗? “大阳。”
孟海溪的呼唤声将她拉了回来。 “哎,小溪姐。”
“亲家母怎么了?我看她在打包行李呢,是要走了吗?”
“嗯,是我爸病了,住院了,她回去看看我爸,我爸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再回来。”
“那亲家是不是病的挺重的,我看亲家母在那边收拾行李,边掉眼泪啊! 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让我滚远点。”
“是吗?”
裴紫阳疑惑的回过头看着笑吟吟并且手舞足蹈的婴儿,也看着她笑了起来。 “姐,你带孩子,我去看看我妈。”
“好的,你去吧。”
“姐,你给孩子拍拍嗝儿。”
裴紫阳整理好衣服,从床上起身,走出卧室。 她看见门口的行李箱,但没看见母亲,她听见卫生间哗啦哗啦的水声。 “妈,你怎么啦?”
裴紫阳轻轻敲了敲门说道。 裴母并没有回答,水声哗啦哗啦的开的声音很大,她用力敲了敲门。 “妈,你没事吧?”
她开始有些紧张,怕母亲真的有什么事情,她急切地喊了起来。 卫生间的门锁响了一下,满脸湿漉漉的裴母满脸诧异的看着裴紫阳说: “是你啊,吓我一跳,我洗把脸,我刚才把那个辣椒酱弄撒了啊,不下心抹在眼睛上了。 这给我疼的,我赶紧用凉水冲洗一下,你看看,眼睛又红又肿。”
裴紫阳看着母亲红肿的眼睛,担心的说:“诶呀,这看着挺严重的,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没事,看啥看,还得花钱,那医院里钱都不叫钱,就是个数字。 而且最重要还是人太多,病菌多,回来在给孩子传上啥奇怪的病。 不去了,洗完好多了,我以前切辣椒,也弄过,一会就好了。”
裴母又打开水龙头,双手接着水又洗了把脸。 “行吧!”
裴紫阳只好作罢,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母亲,又说道: “妈,小溪姐,以为你发生什么事情了,一直哭。”
“还说呢,就怪她,生活习惯那么差,吃完为啥不盖好盖子,还弄得瓶子上都是,弄我一手。 这家伙给我眼睛整的,我让她给我滚远点,气死我了。”
裴母关上水龙头,直起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哦。”
裴紫阳回了一声。 “她是不是跟你告状了?”
裴母对着镜子擦干了脸上的水,又擦了些护肤品。 “人家是担心你的,别这样,妈。”
裴紫阳央求着母亲别想的太极端。 “算她还有点良心,那个孟海洋死哪去了?”
裴母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走出卫生间,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 裴紫阳跟在母亲的身后,一起坐在沙发上。 “妈,你明天回去注意安全,我让孟海洋去送你一趟,你到家就给我打电话。”
裴母没有说话,理了理衣服的一角,裴紫阳又接着说: “等你看到我爸,他的病是什么状况你都跟我说一声,我好放心,要不我心神不宁的。”
这时卧室里想起了孩子哼哼唧唧的声音,裴母赶紧说道: “嗯,进去看孩子吧,我一会儿去做饭了。”
“哦,好。”
裴紫阳马上从沙发上起身,着急忙慌的跑进了卧室。 孟海溪坐在床边,逗着小婴儿,看见跑进来的裴紫阳说道: “没事的,大阳,估计是想你了。我拍完嗝儿了,我去做饭了。”
说完就走出了卧室。 小婴儿看见她马上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口水跟着流到了看不见的脖子里。 她慢慢的抱起这个,费劲千辛万苦,来之不易的小宝贝,温柔地说着: “宝贝,妈妈来啦。是不是想妈妈了?妈妈一听见你的声音,马上就过来抱抱了。 你怎么不开心了?是尿不湿太湿了吗?还是拉臭臭了?”
裴紫阳检查着尿不湿,没发现什么异常,又看了看他手舞足蹈的心情还不错。 她又抱着小婴儿在地上溜溜达达,给他唱着歌谣,哄他开心,慢慢的他又开始犯困,紧接着就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裴紫阳又抱了有十多分钟,才有轻轻的放他在床上。 她拿起手机,给旎旎发了信息,她是真的思想混乱,她想找个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旎旎,我之前跟你说,孟海洋有个外遇,我今天做了一件让自己都很困惑的事情。”
“?”
“我找到了那个外遇,她叫丁香,她只有十九岁,很漂亮,很年轻,是神仙足道的足疗师。”
“你干了什么?紫阳,你在坐月子,不宜激动生气,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我今天去营业厅重新申请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新的手机号码,而且注册了微信,加了她的微信。”
“知己知彼吗?那你以什么身份?原配?”
“我用了老金的身份。”
“???你这是要玩游戏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整体计划?”
“我没有计划,我脑子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旎旎,你说我咋办?”
“她怎么说?”
裴紫阳把跟丁香的对话的信息截图发给了刘旖旎,焦急的等着回信。 “这个女孩不简单啊,她这是要钓凯子吗?”
“我觉得孟海洋在失踪之前,就是他还是个有钱人的时候就认识她了,没准儿两个人就搞到了一起。”
“我从字里行间能看出来,这个丁香在广撒网钓金龟,我猜她应该准备甩了你老公,这明显在找下家。”
“旎旎,你说我该怎么办?”
“紫阳,这要看你怎么想的。 如果你想拯救你们的婚姻,你想留住孟海洋,觉得你还爱他,或者他还值得你爱,你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你不知道,也不用提,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你不想跟孟海洋过了,不想委曲求全,不能接受他的背叛,那你就可以提出离婚。 但是,如果离婚,你就得承担的更多,不仅要还债务还要工作,同时还要一个人养大孩子。 所以,紫阳,你要想清楚,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要确定孟海洋到底还值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付出。 至于那个洗脚妹,她的人生劝你不要太在意,感情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关键问题在孟海洋身上,没有丁香也会有甲香,有乙香。 但是,我个人意见,这个丁香一定是看重物质财富却又不想靠自己努力去创造的人,她把希望寄托在有钱的男人身上,得以实现目的。 这样的女孩,可以适当给她一些教训,希望她能走正道吧! 紫阳,这都是我的一面之辞,最终决定在你自己,你要想清楚,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人身,我只能说一点小意见。 但是,我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是前车之鉴,你要慎重。”
裴紫阳看着刘旖旎发来的这么一大篇文字,她甚是感动,自己的人生还是需要自己做主。 孟海洋对自己确实很好,这么多年来都很好,但是,前有赌博欠债之事,后又有五份意外身故保险之事,现又有不负责任的背叛婚姻。 事不过三,这三个事情加在一起,孟海洋还值得去信赖?还值得自己去托付一生吗?他还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吗? “大阳,吃饭了!”
孟海溪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小声的叫她,她没反应,又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 她一回神,便看见眼前的孟海溪。 “姐,你吃了吗?你先吃!我还不饿!”
“我和亲家母都吃完了,你去吧,我看一会儿孩子。”
“好!”
晚上裴紫阳和裴母两个人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谁也不敢动,怕吵到彼此休息。 一夜无话,甚至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