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返回咖啡厅,问那服务生:“车里的人是不是吓唬你来着?”
服务生摇了摇头,他强笑道:“他没有吓唬我,是我自己太冒失了……他当时只是说离他远点儿,他很快就会走。”
方芳说:“车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服务生垂下了头:“还是别说了,我没看清,他的脸藏在阴影里。”
方芳从服务生的脸色和动作上,看出他是在撒谎——他明显在躲闪方芳的视线,还不敢看她的眼睛,避免与她对视。
有其他桌的客人在点餐,服务生连忙说:“我要过去看看,先失陪了。”随后赶紧向那桌客人走了过去。
方芳觉得他是在躲避自己。但无论如何,人家就是不肯说,自己也没必要强迫人家说。
再者,穆卓阳他们终归是遵纪守法的人,总不会对这服务生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方芳拿出手机一看,是朱韬发来的信息——朱韬在信息中说:“能不能过来一趟?我在张婧的家里搜查,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好的,我马上就到!”方芳说完,挂了电话。
在把电话放进口袋里的同时,方芳觉得口袋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把那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个用纸叠成的“方胜”,本地人也叫它“四角”或者“纸拍子”,小孩们常拿着它做游戏。
“方胜”被打开之后,露出里面的一行字迹,自己较为模糊,似乎是匆匆写成的——
“有人要害田七。”
田七就是张婧的笔名,方芳下意识地感觉到,这是有人了解这案子的某些内幕,并在试图告诉自己。但那人又碍于身份,不方便和自己直接说,而是采用了这种方法。
可这“告密”的人又是谁呢?
方芳回忆着之前的情景——自己和朱韬在张婧的房间内检查的时候,那房东过来了一趟,但房东显然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如果她心里有话,直接当面告诉自己和朱韬就可以……再早之前,就是去那间会所的时候,自己遇上了那个叫陈蓉的经理,和那个叫黄小丫的工作人员。
方芳忽然想了起来,在黄小丫送自己出门的时候,似乎曾经挤了自己一下。
会所的门可不窄,在送客的时候挤客人也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黄小丫不应该不懂这个。可她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挤自己一下,方芳之前还没想明白。现在看来,她就是为了给方芳塞这个“方胜”吧。
会所的大厅和走廊里遍布摄像头,如果被拍到给方芳提供了信息的情景,这丫头肯定会受罚。因此她特意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把“方胜”塞进方芳的口袋里。这样就避开了摄像头。
方芳把这“方胜”揣进口袋里,她想,以后一定要再找这个黄小丫聊聊。
等方芳来到张婧的住处之后,朱韬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朱韬的表情,好像颇为兴奋。
方芳问:“你有什么新的发现?怎么这么开心?”
“开心可谈不上。这毕竟事关命案,还是很严肃的。”朱韬答道:“我只能说稍微轻松了些,因为有些眉目了。”
方芳有些好奇:“你都发现什么东西了?”
朱韬答道:“其实,并不是找到了东西,而是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他带着方芳来到里屋的桌前,对方芳说:“你看,这里都少了什么?”
方芳看了看桌上——毛笔、木盒装的墨、纸张、笔架、镇纸……似乎什么都不少。
她对朱韬说:“到底少了什么了?我看不出来。”
朱韬说:“一个合格的书法家,或者山水家,桌上至少应该文房四宝俱全吧?可现在,张婧的桌上有纸、毛笔、墨,却唯独少了砚台……”
方芳点了点头:“没了砚台,又能证明什么呢?”
朱韬正色道:“你看她用的其他几样东西,桌上都有配套的包装盒,所以也容易识别——这笔是上好的安徽宣城诸葛笔,纸是安徽宣城泾县的宣纸,墨安徽徽州歙县产的徽墨……这些都是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最好的文书工具。却唯独少了砚台,你觉得是为什么?”
方芳想了想,答道:“会不会是这砚台价格不菲,所以被拿走了?”
朱韬摇头,说:“其实她桌上的这文房四宝没一件是便宜货,你看那包装盒上的价签,至少是四位数。如果真是对这几件东西感兴趣,为什么不都拿走,而唯独拿走了砚台?”
方芳沉吟了片刻,说:“难道说……这砚台上留有某些关于凶手的线索,所以才被人拿走了?”
朱韬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方芳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闭上了眼睛,说:“这桌子距离床非常近,在什么情况下会留下关于凶手的线索?……对了,死者张婧晚上如果一个人睡觉的话,如果听到有人偷偷潜入房间,只能抄起手边的东西进行自卫……而在她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用以自卫的武器,只有这砚台是个重物,重量、大小对她来说又很合适,至少可以拿起来砸人,砚台就在桌上放着,一伸手就能拿到……如果她和潜入屋子的人曾经展开过搏斗的话,这砚台上就难免会留下对方身上的……”
朱韬点头:“你说得没错。不过,那锁我之前检查过,上面没有破坏的痕迹,窗户上也没有……所以你刚才说的那种可能性并不大。我倒倾向于另外一种想法。”
“什么想法?”
“对方曾经用这砚台伤害过张婧,而且,有可能是在床上动的手。”朱韬指了指床:“你看,上面有两套被褥,那人可能曾经和张婧同床共枕,但是,两人可能爆发了口角,在争吵的过程中,这人怒不可遏,索性伸手抓过桌上的砚台,重重地砸向张婧……”
“然后,此人见张婧已经气绝身亡,这才害怕。他开始收拾现场,把床上的痕迹都给去掉……他的心很细,因此床上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来。收拾完了之后,他把砚台和尸体一起带走了。此地是那条河的上游区域,如果在这里抛尸,尸体就顺水被冲到了下游。而那砚台,则因为重量较大,直接掉进了更深的地方。”
方芳说:“这里有个说不通的地方——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凶手确实是用砚台来行凶的话,可他为什么把砚台拿走呢?直接擦干净了留下来不行么?桌上缺个砚台,早晚会被人看出来的啊。”
朱韬想了想,答道:“可能那一下用力过猛,把砚台给砸破或者砸裂了。一个破损的砚台,就算是擦干净了,也会引人怀疑,所以还是销毁罪证的好。”
方芳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勉强说得过去。我先问问法医那边,死者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她拿出手机,正好看到了一封邮件,邮件是由刘水转发过来的,在附件中,是法医对尸体的鉴定报告。
方芳看了一眼报告,眉头又皱了起来。
朱韬问:“怎么了?”
方芳答道:“经过鉴定,死者确实是张婧,不过,她的死因却不是类似砚台这种钝器的打击。”
“啊?那她是怎么死的?”
方芳说:“根据法医的鉴定,张婧是被掐死的。”
就在他们二人在张婧的小屋内交谈的时候,在这小屋之外,距离两百多米的地方,有人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这座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