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李荣华，本来应该是上中学的年纪，却被迫被关在家里，每天只能和手机游戏为伍。
根据房东大妈的说法，李荣华小时候曾经“得过重病”，而且是不知名的怪病，他的父母为此专程带他去了一趟省城的治疗中心，在那里住了半年，回来之后，说是不犯病了，但病根还在，所以不能出门。而且，隔三差五还要继续吃药。每隔半年还要去省城复查一次。
方芳端详着李荣华的脸，虽然这孩子很瘦弱，而且因为缺乏晒太阳，他的肤色显得比平常人更苍白一些，但总体来说，他的肢体健全，上下楼的时候显得很敏捷，骨骼发育匀称，不像房东大妈说的那么严重。
方芳很和蔼地问李荣华：“你平时经常看着后面的房子么？”
李荣华点点头：“我早上一起床，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后面的房子。然后，我用手机镜头对着那边，把画面放大，就能看清那姐姐的脸……”
“你给她拍过照么？”
李荣华答道：“拍过。”
“能给我看看吗？”
李荣华想了想，问：“你们会删掉我的照片吗？”
方芳和朱韬互相看了看，方芳说：“这要先看看你拍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好吧。”李荣华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不敢在警察的面前偷奸耍滑，他乖乖地把手机交了出来。
方芳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相册，除去少量几个在游戏中“五杀”“mvp”的截图之外，多数都是张婧的照片，这小子似乎对张婧有种异乎寻常的痴迷。
照片中不止有张婧伏案写字、作画的照片，还有张婧的一些生活照。有她在洗衣服时的照片，有她在洗脸、刷牙时的照片，还有……
方芳看到了一张张婧换衣服时的照片。她不由得一愣。
她把手机伸到李荣华面前，问道：“你平常拍几张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人家换衣服的时候都不放过？不知道这个时候‘非礼勿视’吗？”
“这个……不能拍吗？”李荣华的表情显得很迷茫。
“不能拍！不但不能拍，连看都不能看！”方芳的声音非常严肃：“你家里人难道都没有教过你这些吗？”
李荣华摇了摇头：“我家里人都很忙，他们白天要忙，晚上也要忙，没时间搭理我……”
“他们平时都不管你？！”
“不管我，”李荣华的声音显得有些悲哀和无奈：“他们只说我病了，就把我从学校带回来了，我到底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统统都不知道。他们说我用不着去上学了，长大了之后直接继承家里的家业就好。不过现在还不行，要长大一些了才行。”
方芳问房东大妈：“这孩子的家长是干什么的？”
房东大妈答道：“他爸爸之前是个跑长途的货运司机，现在自己有个自己的一个‘班子’，可以看作小的物流公司，集体帮人拉活儿，然后分账。他妈妈在城里有个花店，每天从地里的暖棚搬一些花，拉到城里去卖。他们俩确实都很忙。他爸爸经常两三个礼拜不回家。他妈妈经常到晚上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方芳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平常的务农家庭，那样最起码能每天回家管孩子。”
房东大妈摇头：“他爸妈平时都不怎么管他。无论是他爸还是他妈，平时连和他说话的时候都很少。”
“他妈不是每天还回家么？怎么还不管他？”
“唉，他妈每天回来之后，就去那个什么美容会所去做‘美容理疗’，一做要做好几个钟头，然后才回来，等回来的时候，这孩子都睡了。”
“居然是黄小丫她们那个会所的常客？！”朱韬不由得插嘴道：“会不会和黄小丫有交集？”
方芳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先把这条线记下来，回头再细查一下。”
她拿着手机，语重心长地对李荣华说：“荣华啊，你也快成为大人了，姐姐就在这里以大人的身份劝劝你，像偷窥、偷拍这类的事情，你以后千万别干了。你相册里的这些她的更衣照，姐姐先取走，手机还给你，你看行不行？”
李荣华咬了咬嘴唇，似乎很痛苦：“你真的要把它们拿走吗？后面房子里的姐姐已经走了，这些照片是我对她的挂念，如果你把照片都拿走了，我以后想她的时候该怎么办？”
方芳说：“你如果怀念她，也该用正常的方式来怀念她，像这种方式……这种方式很不道德。尤其是这些更衣照，涉及他人隐私……你现在的行为实际上已经在违法的边缘徘徊。由于你是未成年人，情况还比一般人特殊一些，我们才没有马上把你带走，但以后还少不了要对你进行批评教育……所以，希望你配合一下。”八壹中文網
李荣华忽然抬起头，眼里流露出憎恨的目光：“你们都是坏人！”
随后，他忽然转身，噔噔噔地跑到楼上去了。往上跑的时候肩膀还在颤，似乎是哭了。
方芳愣住了。她没想到李荣华会是这么个反应。
房东大妈摇头道：“唉，本来挺好的一个孩子，就因为被家里‘圈养’，结果变成这个样子了。”
方芳对朱韬说：“要不然，我在这里多留一阵子，和他的家长碰个面，这孩子现在缺乏最基本的是非观，甚至还有窥淫癖，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就废了。”
“嗯，那咱们先回去查案？之后我陪你一起见他的家长吧。”
方芳点了点头：“行，那咱们先去查其他的。”
她先把李荣华的手机拿走了，这手机的相册里可能还有其他的照片，她要先处理完了相册，才能把它还给李荣华。
就在走出李家家门的那一刻，她听到屋里传来了李荣华的哭叫声。
不过，听上去不像是在忏悔，而像是在对某个人道歉——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会补偿你的……一定会的！”
方芳觉得，她还需要再和李荣华见一面。这孩子身上还有很多谜团，她一定要查个清楚。
在回去的路上，房东大妈忽然拍了拍脑袋，对方芳说：“诶呀，我想起来了。李荣华小时候得的病，好像是精神方面的。”
“是精神方面的疾病？”方芳接着问：“您能肯定吗？”
“当然肯定！那天他突然犯病，还是我老头子和他爸爸一起动手，把这孩子给关进车里的，我老头子后来还说，别看李荣华这小子又瘦又小的，可真到了犯病的时候，身上力气那叫一个大！他还乱咬人，在我老头子的胳膊上留下了几个牙印呢！”
朱韬随口问道：“那他是不是被送到六医院去治疗的？”
房东大妈点头：“好像是的。”
“嘿，我就知道是六医院。”
方芳问朱韬：“你怎么知道是六医院？”
朱韬答道：“六医院是咱们本地唯一的精神病院，一般的精神病人都会被送到那里，如果连六医院都治不了的，就会往省城的医院送。如果李荣华小时候先被送到六医院，然后被送到省城去了，那么他得的病应该非常严重。”
房东大妈点了点头：“是的。非常严重。我老头子说了，李荣华当时是脑子里还有个人。”
“啥？”方芳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叫脑子里还有个人？”
房东大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李荣华的身体里，就好像有两个人的魂儿似的。一个是李荣华自己的魂儿，另一个魂儿不是他自己。他犯病的时候，就是另一个魂儿出来的时候。”
方芳和朱韬同时惊道：“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