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她悠悠醒来,胸口的伤隐隐作痛着,她捂着胸口下了床,环视了下四周,这是一个于她而言陌生却华贵的寝殿。她静心催动了下内力,却发现浑身乏力,一丁点儿内力都使不出来,想来是因为那毒的原因,如今她的身体怕是连普通女子都不如了。此刻,从殿外走进来一名侍女,手里端着一碗药,恭敬的对她行礼道:“君小姐,该喝药了。”
虽然这名侍女知道她是凰瑞国的女皇,但陛下特意吩咐了众人,这里没有凰瑞国女皇,只有君小姐。“这是哪里?”
她冷冷问道。“凤罂国皇宫,这里是长情殿。”
侍女如实答道,随后将药递给她:“君小姐趁热将药喝了吧?”
她扫了眼那碗药,随后用手砸了药,神情冷淡的命令道:“让他来见朕。”
“君小姐稍等。”
侍女捡起地上的碎碗片,轻声退下了。良久,凤瑞鹰穿着一袭华贵的金色衣衫,一手拿着重新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见她一个人站在窗口吹风,出身关心道:“你的伤还没好,多吹风不易伤口恢复。”
她背对着他,神情苦涩的冷笑了下。她是被他所伤,如今却来关心她的伤势,她真是看不透他的心思。他见她不理自己,也丝毫不在意,轻笑着走至她身旁劝道:“喝了吧,这是我亲手为你熬的。”
她神情冷淡的望着窗外,没有伸手去接。“喝了这碗药,我便告诉你古逸霄的情况。”
他轻声说道。闻言,她深深望向他,随后接过他手里的药一饮而尽:“他在哪?”
“你放心,他很好,只要你听话,我便不会伤害他。”
他轻笑着威胁道。话毕,她望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冷:“我要见他。”
“你就那么爱他吗?他有我为你付出的多吗?为何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是我?”
他眼露怒气的问道。哪怕他为了她去极寒雪山狩猎雪狐差点丧命于雪崩,哪怕他为了她的安危不顾母国的安危陪她奔赴战场,她对他的态度始终都是若即若离的,如今她却说爱他,要娶他,她以为他还会像从前一样满心欢喜的留在她身边吗?望着如今阴晴不定的他,她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忍伤他,却一直在伤他。事情发展到眼下这般局面,令她深感痛苦与无奈,可这一切怪不了他,是她从一开始就在逃避对他的感情,也是她一次次伤了他的心,造就了二人今日这番局面。可若是当年她不选择逃避,而是与他在一起了,那么今日两国对战的局面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除去私情,两人毕竟还是一国之君,有着不可推卸的护国之责,彼此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敌对的关系。命运还真是会开玩笑,若是当年彼此没有偶遇,她也没有救下他,今日的二人便不会这般为情所痛了吧?想至此,她轻轻握住他的手,神情忧伤而真诚的说道:“我伤过你,你也伤了我,你很清楚这是我们唯一在一起的机会了,我会说服朝臣与你共治两国,我们一同上朝,共享天下,你真的不愿意吗?”
帝王之尊从来不是她最想要的,两国合并已是大势所趋,可她不愿他担负亡国之君的骂名,这件事她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万全之法,既能与他在一起,又能令他免去亡国之君的骂名,至于两国朝臣那边,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会说服她们的。“我不愿意。”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神情薄怒的离开了。她犹豫不决时,一次次给他希望却又一次次令他失望,她不再逃避时,她又妄想用一纸求婚国书求娶他,她以为他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吗?她神情复杂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此刻,长情殿外不远处静立着一名衣着贵气、容貌清丽的青衣女子,青衣女子见他从长情殿内走出来时,眼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悲伤,随后缓缓踏进长情殿。她见到青衣女子后细细打量了番,随后冷言问道:“皇妻来这儿可是有事?”
“凰瑞国陛下好眼力。”
范启舒轻笑着称赞道,随后毫不掩饰的开始打量着她。她从一旁的书架上随意拿了本书坐于桌前慢慢翻阅着,并不准备搭理范启舒。范启舒见此也不恼,走至她对面坐下,倒了两杯茶,一杯放于她面前,另一杯端起来细细品了口,神情温润的说道:“此茶名叫雀舌,是我国独有的,陛下难得来我国做客,可要好好尝尝。”
闻言,她端起茶杯品了口,轻声赞美道:“不错。”
“此茶产量稀少,宫中向来只有鹰儿与我的寝殿才有,没想到陛下这儿也有。”
范启舒轻声说道。她神情平淡的扫了眼范启舒,放下茶杯,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等着范启舒接下来的话。她可不认为范启舒来见她只是与她论茶的,据她观察,范启舒应该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只是不知道此人的为人如何,不过既然瑞鹰选她做皇妻,想来也是有过人之处吧。想至此,她的心情很复杂,不禁微微皱着眉头。“陛下可知这长情殿之前住的主人是谁?”
范启舒问道。她抬起头淡淡望向范启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范启舒见此慢慢说道:“先皇还是太女的时候纳了府里的一个贴身侍从为陪侍,一年后陪侍产下长子,晋为侧君,那名长子便是鹰儿,先皇即位后侧君得封舒贵君,亲赐长情殿,但随着新人一批批的进宫,舒贵君渐渐失了宠,不到两年便死于后宫暗算,先皇可怜鹰儿年幼丧父便将他交由太皇夫抚养,太皇夫一生无子女,除了收养了鹰儿,还收养了与他一同进宫却早逝的表弟的女儿凤凌倾。”
凤凌倾便是两年前被凤瑞鹰废除帝位的凤罂国二皇女。听至此,她轻声问道:“你们的先皇与太皇夫从一开始便打算立凤凌倾为储君?”
范启舒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二皇女是太皇夫的表侄女,太皇夫自然希望自己的族人登上皇位,而先皇甚是看重太皇夫,加上太皇夫的显赫家世自然更偏爱二皇女,因此表面上先皇对鹰儿最是宠爱,实则是拿鹰儿当做二皇女的挡箭牌。”
当年,先皇仙逝,在无遗诏的情况下理应遵循立嫡立长的祖制,而鹰儿是皇长子,又自小寄养在太皇夫身边,算是嫡出身份,正当朝臣们按照祖制推举鹰儿为储君时,太皇夫与二皇女手持先皇遗诏入殿,遗诏上写着立二皇女为太女,鹰儿望着太皇夫与二皇女得意的笑容时,他才明白自己自始至终都在为别人做嫁衣,所以二皇女登基之日他拼死一搏逃出了凤罂国,以待来日卷土重来。“为何告诉朕这些事?”
她不解的问道。按理说她与范启舒是情敌,范启舒却将这些事告诉她,她究竟有什么目的?范启舒没有回答,反而意味深长的问道:“陛下可知太皇夫与二皇女现在何处?”
“他不会让她们死,但也不会让她们好过。”
她轻声说道。被亲人那般利用,死太便宜了,以瑞鹰的性格必会好好折磨她们。“她们如今都已经疯了。”
范启舒继续说道:“鹰儿对待仇人一向不手软,陛下如今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可知是为何吗?”
范启舒轻笑了下,随即起身离去。她神色复杂望了眼范启舒。范启舒今日前来究竟想告诉她什么?据凤罂国的眼线两年间收集到的情报显示瑞鹰与范启舒的关系并不和睦,只能说是相敬如宾,瑞鹰甚少留宿范启舒的寝殿,但每日都会同范启舒一起用膳。他们二人年少就相识了,范启舒爱慕瑞鹰多年,这在京都已是人人知晓的事,不过范启舒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成年后未涉足朝堂,而是时常游历在外,因其家中还有一名朝中为官的姐姐,因此其母礼部尚书甚少干涉她的事。今日她亲眼见到范启舒,她总觉得范启舒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就算她真的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但也不代表她从未暗中涉足过朝政大事,今日她的话别有深意,可她一时还猜不透她的用意何在。晚膳期间,凤瑞鹰去了范启舒寝殿用膳。“你今日去见她了?”
凤瑞鹰突然问道。“是啊。”
范启舒如实答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凤瑞鹰轻声问道。“没说什么,不过是想看看能令你至今都无法释怀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罢了,怎么,你担心了?”
范启舒面色温润的说道。闻言,凤瑞鹰立马转移了话题:“睿儿大了,该请个老师了。”
范启舒一脸温柔的说道:“你放心,我已经为睿儿挑选了两个名师,明日你若有空去见见。”
“恩,多谢。”
凤瑞鹰轻声感激道。“你不用谢我,这些都是我甘愿的,你也不必觉得有愧。”
范启舒轻轻握着他的手满眼柔情的说道。“启舒,这些年也只有你始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真的很感激。”
凤瑞鹰神色动容的说道。“你要是真心感激我的话,就多吃点,别总是让我为你担心。”
范启舒温柔的夹了块他最爱的糖醋鱼放到他的碗里。他轻笑了下,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