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二人也没有继续泛舟的兴趣了。
赵汜划船把他们送上岸,被婉拒送行后,找了几个人划大船去河里把大鱼尸体拖回来。
好让百姓也看看,以后尽量不要下水。
他笑脸咪咪,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根玉筒在他怀中放着,他又确定一次。
只觉得心情激昂,恨不得立马生出来个孩子。
不过……他至今尚未娶妻呢!
和赵家积善行德相应,几百年来他们家恪守着一夫一妻,以免城中贫苦人家无法娶妻。
为了问仙,赵汜一向克制,也不知道他从哪些奇闻异志上看到,修真最好要童子之身。
现在好了,他可以安心娶妻开枝散叶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汜的腰板都更加挺拔了。
“阿嚏。”
一声闷在手心里的喷嚏传到赵汜耳朵里,他心神一动,猛地回头,正看到一窈窕身影缓行离去。
正是今日和他同舟泛游的歌女。想必是落了水,吹了风,有些不适,正要回家换衣服呢。
她裹着楼里备着的黑色披风,更衬得腰肢纤细。
机缘。
赵汜看着她,嘴角噙起一抹笑。
老祖宗说的没错,仙缘来了,也要看能不能把握住。这灵根之子,必然会是他的孩子。
月上柳梢头。郓言牵着怀景舒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心情很好,怀景舒却隐隐有些不安,扯着他的衣袖提醒道:“大师兄,我总觉得这怪鱼是冲我们来的,只怕是后面还有很多的怪事,不然我们还是早些回锁龙洞吧?”
虽然他也很喜欢这处房屋,也想和大师兄在凡人城镇多待几日。
可,他更担忧大师兄的修行。
对于修真者来说,修行之路一步错,步步错。
他不想大师兄以后修为有误,永远停留在人世间不得飞升。只怕那时候他都已经不在人世,不能长久陪伴大师兄。
一想到大师兄如高山之上的皑皑白雪一般寒冷,他就觉得心疼,不舍。
郓言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右手揽上他的脖,大拇指在他鬓角轻轻抚过,温声道:“我自能护你周全,且再过些时日吧。”
只怕这时,他那几个同门师兄弟还没有想到他已经离开锁龙洞。
谁让那几个家伙全是修炼狂魔呢,能不忘记给他送饭都是天大的交情了。
郓言还想在城中多留几日,好歹带怀景舒再次看过仲秋节,顺便看剧情会如何发展。
如果能够摆脱将要到来的剧情,回到门派之中,他也要再次离去,带着怀景舒去寻找修炼的法子。
大道长生,他不想一人独行。
怀景舒在郓言话语的笃定之中,沉默了。
他仰着脸冲他笑笑,牵着的那只手化成十指相扣的手势,一同回家。
到了家中,郓言刚要关进房门,身后突然升起一缕青烟。
一个矮小的老头满脸堆笑地出现在院子里。
郓言有些不喜,要这大门何用。
“上仙莫气,上仙莫气啊。”老头连忙抱拳讨饶,几日前,他牵引化龙城的灵气为赵家算了一卦,算得今日赵家有一天大的机缘。
可他法力微浅,只得其一,不知其二。
直到山上爆发出蓬勃的法力,他按下山灵抢先赶到,才明白这机缘从何而来。
老头把这件事的因果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说到底,凡人城镇用法术会影响郓言修行,纯属胡扯。只要不是作恶作乱,或者很大程度地影响凡人生活,不种因,便不会得果。
只不过若他不这样讲,他子孙的机缘就没有了。
为了向郓言道歉,老头从怀中掏出一玉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两根赤色的长须。
“小老儿无以回报,只能拿老友的礼物借花献佛,送给这位仙童。这赤参须对修真者并无多大益处,可对没有修为的凡人来说,服用之后可延年益寿,久葆青春啊。”
他双手端着玉盒,恭谨地呈送到怀景舒手边。这老头是个老人精了,哪里看不出来郓言对怀景舒的偏爱呢。
借花献佛,也要投其所好嘛。
果然,郓言只是冷哼一声,便亲自接过盒子,算是原谅了他。
“既然如此,那怪鱼也是你所为了?”
“不,这就是小仙来此处找您的第二件事了。”老头看他接下礼物,心中松快了一些,不管怎样,得罪一个强大的剑修就像是在万米高空走钢丝。
“上仙不知,这赤参须乃是上届山神送给我的礼物。他是一株修炼千年的赤参,凝聚天地精华,对于修真者来说,也是大补之物。只不过他一向谨慎,从不露面。是以每次有危险,顶多留下几根胡须,却也能全身而退。”
“小仙比他晚来几百年,他心思赤诚,我们二人如师亦友,相处向来愉快。只可惜几个月前,他被一伙来路不明的家伙,给掳走了。”
说到这里,老头似有不甘,“说来可笑,我虽是此处人仙,法力却很微弱,最擅长的不过是卜卦,当日那伙匪人来势汹汹,我却没有能力保护他。”
郓言看着他,冷冷道:“说重点。”
老头面色一红,略有尴尬。
“这几个月我费尽心思总算查清了那伙歹人身份。化龙城外二十余里处有一黑水潭,位处深山,里面有一巨蟒,已经化蛟,他纠集了一干妖修。为了修炼,四处寻找有灵气的散修。我那老友正是被他掳走了。”
“你想让我大师兄帮你替朋友报仇?”
“不,我那老友还没死呢。我占卜过,他只是失了些元气,尚未动及根本,还有的救。”
“我之所以找上仙,也是因为窥见一丝天机,这蛟和上仙之间,有些因果。上仙去也好,不去也好。恶蛟已经找上门来了,今日河中那条怪鱼,就是那蛟的请战信啊。”
郓言皱着眉头,“那恶蛟又如何知道我的到来?”
老头讪讪一笑:“会掐指算运的不止我一个,上仙在此间行走,就像是漆黑的夜空中出现的朗月。”
这话并不是说来让郓言舒心的。二十五岁的合体期的修真者,距离飞升不过数步之遥,在强者多如牛毛的修真界也是罕见的天才。
更何况是凡人城镇,这里尽是不得法的散修、邪修。
老头能想到从郓言身上蹭些机缘,其他人自然也能可以。
怀景舒明了,又开始担心:“那我大师兄岂不是很危险?”
“不,那恶蛟不过金丹期的修为,论修为,上仙吹口气就能把他吹开。”
论阴谋嘛,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阴谋全是纸老虎。
剩下的,不用老头多说,郓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到底,这老头不过是想借势。郓言主动出击,化解恶蛟种下的因,免去后面不受控制的果,还能顺便救下他的好友。
一石二鸟,这老头倒是精明的很。
郓言很不爽,他已经被这老头算了过一次,哪怕有礼物作为赔偿,心里还是不爽。
老头自然看出来了他的不悦,心虚了一下。
郓言并不说话,怀景舒也不敢多言,抬头看看大师兄,再看看老头。
老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叹口气,轻轻抬起拐杖,又放下,“是我唐突了。上仙赐我凡间子孙一份机缘,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再想要上仙帮忙拯救老友,我也实在没有偿还这份情分的能力。”
“小仙告辞。”
不过一缕烟的功夫,老头就消失了。
地面上还留有一盘白银,上面贴着张纸条,这也算在他还的因果之中。
“大师兄,我们真的不帮他吗?”怀景舒捏着那张纸条,他总觉得,这老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啊。
“帮,但不是现在。”总要拖几天时间,平复一下被人算计的恶气。
怀景舒一脸无奈,好吧,大师兄确实就是这副性格。
逃回山上,白胡子老头遥望着城中小院方向,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一只兔子突然从草丛中蹦出来,蹲在石头上,三瓣嘴巴中竟然口吐人言:“赵老头,你的计划失败了?”
“嗯。”老头子浊气一吐而光,气势都弱了几分。
“我就说你肯定会失败的嘛,化龙城的劫,只能由化龙城自己来度。你竟然心生念想,试图已赵家一己之力扛下劫难,我看你是真的傻到家了。”
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兔子,说起话来倒是恶毒的狠。
赵老头早就习惯了这家伙,这兔子可是和赤参须一起修炼的,实力比他强了不少,说话的恶毒程度也是。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法子十有八九会失败。
只是不甘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既然是此处人仙,自然要尽到守护的责任。
可终究是人力微浅,上天胜他半子。
看出来他心有不甘,兔子化成人形,竟然是一个半大少年,在老头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别担心,赤参那家伙肯定死不了。”
老头白他一眼,要不是兔子没护好法,赤参也不至于渡劫的时候被抢去。他担心的从来不是赤参。
这劫,终究是无可避免。
只不过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要看化龙城的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