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签子在并不剧烈的摇晃下掉到了地上。薛灵珊见后,弯下了腰。亚麻连衣裙的领口有些松垮,随着少女的弯腰动作,春光乍泄,一片雪白的肌肤闪入白康嘉的眼睛。白康嘉瞬时绷紧了身子,身体微微发热,随后立即转头看向病房的墙壁,防止自己进一步想入非非。薛灵珊捡起签子,眨了眨灵动的桃花眼,轻启朱唇:“叶芳。”
叶医生?!白康嘉心存狐疑:只是概率而已。“我想再摇一次。”
白康嘉看向薛灵珊的眼睛。薛灵珊听后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她在意的事情,只是继续清冷地说:“可以的。不过再来一百次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再摇一次,签子上还是写的“叶芳”。又摇了一次,还是“叶芳”。白康嘉心有不甘,问薛灵珊要了竹筒,仔细查看里面的每一根签子。“刘美华”、“白建军”、“不解封任何人的记忆”、“叶芳”。签子是正常的。所以。天道是真的存在的吗?!白康嘉的三观被打碎了,所以科学的尽头竟然真的是玄学吗?!薛灵珊静静地看着白康嘉,她知道白康嘉最终会接受的,这个世界并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想到家传宝物时间回溯器的附加作用,薛灵珊好奇着:解封记忆后的白康嘉,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拥有了所有医生都渴望拥有的能力呢?爷爷说,只有经历了苦难的人才能担当重任。白康嘉上辈子从高中开始走下坡路,虽历经磨难,仍然与命运抗争,撑到了考研上岸,在导师的压榨下才绝望自杀,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的。虽然最后还是放弃抗争了,但那也是因为看不到人生的任何一丝希望了。现在的重生,就等于给他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从未看见过真正希望的人,一定会死死抓住这一丝希望的。如果希望爷爷没看错人吧,华国医学交给他,也许能再创辉煌。病房陷入沉寂。薛灵珊也不说话,只是站着,用她优美的体态装饰着这间病房。白康嘉则是呆愣地神游,重塑自己的三观。过了好一阵子,他终于接受了世界上有玄学这回事。都已经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了,更离谱的事情也能接受了。“薛······”白康嘉想着对薛灵珊合适的称呼,“我叫你薛小姐可以吗?”
“薛灵珊。直接叫我薛灵珊就可以了。”
“你刚才说,我可以影响事情的走向。那我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还有可能再经历一次吗?”
白康嘉看着床边桌子上蒋悦带来的水果花篮,联想到了之后会发生的父母离婚、父亲漠视、初恋出轨、导师压榨。虽然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想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酸楚,“我的初恋女友蒋悦还是会出轨我继母的儿子吗?她明明刚才还买了水果来医院看我。”
薛灵珊看着沉浸于上辈子痛苦的白康嘉,心中升起一些悲悯。但她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继续用她的樱桃小嘴解答着白康嘉的疑问:“你有可能完全改变事情的走向。虽然曾发生过的事情依然有可能再次发生,但是事情发生是需要必要条件的。只要你拿走了必要条件,就能彻底阻止其发生。然而,在你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中,父母离婚是你改变不了的。因为此时他们已经在协议离婚的最后阶段了。”
白康嘉低头盯着白色的床单,思考了很久: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矛盾是很难调和的。母亲过于强势,父亲如果想继续和母亲一起生活就必须抛弃人的尊严。吴梅虽然心肠歹毒,但却让父亲体会到了久违的男人的尊严,她给了母亲给不了的小鸟依人。尝过了当男人的滋味之后,父亲一定不会再想着回来当母亲的仆人了。他们离婚了未尝不是件好事。还是不插手这件事了,让该发生的发生吧。只是这次,我必须选择跟母亲。上辈子的我真是愚蠢,不明白一个道理:跟着妈妈的话,妈妈再婚了我还是有妈妈。但是跟着爸爸的话,爸爸要是再婚了,我就同时失去爸爸和妈妈了。“你说得对。”
思考了很久之后,白康嘉得出和薛灵珊一样的结论,“那么现在,要怎么解封叶芳的记忆呢?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就现在。带我去她办公室。”
薛灵珊看向白康嘉的眼睛,她坚定的眼神安抚了白康嘉稍有不安的心。“走吧。”
白康嘉和薛灵珊来到了办公室,林芳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飞快地敲着键盘。白康嘉心想:看样子在补病程,上辈子我经常做这件事。他看着林芳医生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的双手,又陷入了刚刚获得的痛苦回忆。上辈子,他考研选择的方向是重症医学专业硕士。虽然考上了,却是一所双非院校而且还不知名的医院。医院把他委培到同市的另一所大医院,三天一个夜班。运气不好的时候,整个后半夜都别想睡觉。而且明明值夜班的第二天下午应该是休息。但每次值完夜班,上午忙完了夜班收的病人,下午回房间补觉,晚上又会被带教老师叫回去。不想去吧,医院和学校掌握着自己的学位证和毕业证。只能去。用他本就不健康的身体。半个学期下来,他就因为作息不规律掉了不少头发。跳楼那一天的下午,正是他上辈子值完的最后一个夜班。他接到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导师的又一个命令:“你看看你那个样子,能成为一名称职的医生才怪。年轻人就应该多吃苦,你那个抑郁也是。照我看就是因为太闲了,想太多。虽然你昨天刚值了夜班,但是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晚上来一下,整理一下病例。”
“老师,我能不去吗?我太困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也不是我要毕业。”
“老师,我这个月的补贴······”“嘟嘟嘟”,电话直接被挂断了。是这样的吗?我不能成为一名称职的医生吗?我不配睡觉吗?我不配拿到国家给的研究生基本补贴吗?这个世界是在针对我吗?为什么我如此不幸?为什么一切都事与愿违?为什么要活着呢?好吧。我去死就可以结束一切了吧。“是小白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注意到白康嘉出现在办公室后,林芳医生停下了打字的双手,用温和的声音询问白康嘉。这阵声音如一根救生的麻绳,扔进白康嘉的耳朵,将他从痛苦的深井中拉了出来。回过神来的白康嘉看向林芳医生的眼睛,她已经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没等白康嘉回答,站在他身后的薛灵珊就上前一步,问道:“林医生,你相信天道的存在吗?”
林芳医生愣了一下,瞳孔稍稍放大,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后她正色说道:”是的,我相信。不过小姑娘,你叫什么呀?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薛灵珊深吸一口气,她不确定自己目前有没有能力说服林芳,毕竟林芳不一定愿意被解封记忆。如果林芳相信天道的话,她说服成功的可能性会增加。薛灵珊呼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如果还有上辈子,你愿意解除被封印的前世记忆吗?”
”小姑娘,你是不是姓薛?或者你认不认识薛钟?自从我记事以来,我的脑海里就一直有一个声音提醒着我。不是抽象的声音,是具体的。它只能被我听到,但我又肯定这不是幻听。“林芳刚刚平静的语气变得稍稍有些激动,她语无伦次的状态显示了这一点。林芳有一种直觉,这个小姑娘一定能够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一直以来,她的记忆深处就有一个声音在影响着她。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她自己的声音告诉自己:要勤奋学医,要心怀天下,要找到一个年轻人,要帮助那个年轻人,要与这个年轻人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开创华国医学巅峰。为了这个一直不断出现的声音,她曾经求助于本院的精神科医生,然而对方说她只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而出现了幻听,并且称赞了她对医学的热爱。这样的结果是林芳早就预料到的,大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会有人相信自己真的能听见另一个声音呢?后来,林芳请假和家人一起去东岳游玩。逛山上的寺庙时,里面的住持拦住了她,高深莫测地对她说道:“如果想解开身上的谜团,请静候有缘人的到来。记住这个有缘人的名字,薛钟。薛宝钗的薛,钟楼的钟。”
一旁的白康嘉见到林芳医生稍显激动的反应后,心中嘀咕:所以,我对林医生的熟悉感是有原因的吧。这个薛钟是不是薛灵珊的父亲或者爷爷?薛灵珊听到林芳医生的问话后,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爷爷已经把路都铺好了,自己肯定能成功说服林医生了。于是,薛灵珊点了点头:“是的,我姓薛。薛钟是我的爷爷。他托我来解封您的前世记忆,您愿意吗?”
林芳的激动逐渐冷却了下来。她再次坐到办公椅上,闭上了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林芳问:“我的前世记忆痛苦吗?”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薛灵珊回答。她上辈子只在爷爷薛钟的授意下暗地观察白康嘉并给予必要的帮助,却不知道林芳的存在,自然也就不知道林芳上辈子的记忆是否痛苦。听到这句话,林芳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林芳又问道:“如果我不解封前世的记忆,会对你们有影响吗?”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薛灵珊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情况应该是我爷爷薛钟替您绑上了回声结。回声结是一件难得的法宝。使用者可以用法力将任何人,包括使用者自己的声音封入回声结,系在某个人的灵魂上。不管这个人轮回几世,都能听见这个被封入回声结的声音。随着轮回次数增多,声音会变得越来越小。既然爷爷给您绑上了回声结,应该是有他的考虑。解除封印是我爷爷所期望看见的,当然,是否要解封的选择权还是在您手中。”
林芳没有说话。办公室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