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室幽静,空气芬芳,茶香袅袅,沏茶换盏间温热的水汽氤氲而起,偶有檐上双燕清脆的啼叫声与水淌过杯声交错。云边轻托青瓷与掌心,递给不请自来的季万风。
季万风稳接过后草草吹了一口凉气,就着抬手的姿势一饮而尽。
云边摇扇睨了两眼季万风灌茶的动作,暗暗心疼自家闺女拿来孝敬自己的上好碧螺春,轻扣着红木茶几说:“一早来我这闹幽园,不是光来讨杯茶喝这么简单吧?”
季万风上了年纪的眼珠泛着混浊之色,却依旧眼神狠辣,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海宁市首富云边,不服哼哧一声:“茶谁家没有?我想喝春拥半山上多的是。倒是云董你这地方稀罕得很,连成对的燕子都舍不得回南了。”
说不羡慕是假的,即使独拥春拥半山的景色,俯瞰整个城市的白天黑夜,斗转星移,却无比艳羡闹幽园身处世故而不故世的风光,连燕都偏爱这寸土。
用红木勺舀起小把碧螺春,投茶,云边谦虚一笑:“可别啊,我早退休了,一天到晚就种种花养养草,拿点儿退休金。连住的房子都是老房子,就是女儿贴了点儿钱翻新了下,比不上你那什么半山大别墅。”
季万风心想:“笑话,老房子?这老房子不知道比他那半山别墅值钱上多少。女儿贴点儿钱?狗屁,云浠贴的钱都能盖一个半山别墅了吧。退休?半真半假,谁不知道云边是为了稳固独女在云氏的地位,一边放权隐退一边暗自扶持云浠完全接手云氏。”
看破不说破,毕竟季家在生意上有不少与云家的合作,少不了仰仗云家。简言意骇,季家得罪不起云家。但在季非这件事上,他做不到,他可以为了季非腆着老脸去和云家交涉,让云家出手劝陆竹峰分手,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当断则断,陆竹峰是云家大孙,陆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发生,云家更不会坐视不理。
季老爷子正色深沉:“直接了当,我来云董这儿,是为了季非。”
云边不停手中沏茶的动作:“看来我猜的没错。”
心里却打起了如意算盘:何止,我还知道我大外孙在和你宝贝小孙子在谈恋爱,而你是来棒打鸳鸯的,打吧打吧,打完了我小外孙正好捡个漏,我顺带邀功。
“也是因为陆竹峰来的,”季万风沉声试探般顿了顿,见云边依旧面不改色,早已皱迹斑斑的眉头被拧得更深,微怒继续道,“他们,在谈恋爱。你的大外孙陆竹峰,和我的小孙子季非,在谈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狗屁爱情!如果其中不是因为有我季风未来的继承人......简直令人......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请云董能出面管管你的大外孙。自然,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会让季非分手。你我都是半入黄土的人了,有些事情再清楚不过,这种......是走不到最后。与其最后不欢而散破坏季云两家关系,不如及时止损。今天我季万风能在这里当你的面说出这番话,是有理有据,陆竹峰并不是真心与小非在一起的,他只是利用小非罢了。”
季万风越说语气越发沉得可怕,仿佛再低点再低点,就能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听见从前那段在他看来见不得光的故事。
并非真心?利用?
云边抓住关键词,季万风从不信口雌黄,无依无据的话绝不托之于口,他终于停下手中沏茶的动作,与其对视,目光终于有些认真,正色问:“你的意思是竹峰对季非虚情假意?怎么说?”
虽退休已久,但发问时余威却不散。
季万风也是久经商场,自然无怯,粗粝暗黄的手指摸索着青瓷茶杯,试图让燥怒的语气放缓,平铺直述:“想要查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难事。实不相瞒,陆竹峰和小非交往的事情,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我这个小孙子聪明得很,他试图通过一种有意无意的讯息来间接告诉我,他在搞同性恋,为的就是过渡。可是他太天真了,以为有了过渡期我就能接受,或许是我真的太宠这个存光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了,让他以为爷爷什么都可以理解他包容他。从知道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安排人去查陆竹峰,手下人也查到了,前因后果......陆竹峰在和小非交往之前,有个小女朋友,与小非同岁,同校,同班,姓穆。那个小女朋友,甩了陆竹峰,理由是喜欢上了别人,坦言说那个人就是小非。”
一切尽在不言中,故事的走向,落幕,结合答案,便能轻松浮出水面,甚至不需要垂钓。
轻易破碎,万分虚假。
答案那么刺眼,让人一想便忍不住触及黑暗的伊始,谁的心底会尖叫痛喊,惊飞了檐端的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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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一切进展顺利,可能是舞台画风突变的原因,演唱曲风被换上了严重的温情滤镜。连平日大大咧咧走朋克蒸汽风的豆花都在拭泪感叹:“我居然听哭了,真他妈矫情了!明明我的乐队不是说好一直走不带感情色彩的摇滚风的嘛!怎么今天不说一句就要把人搞哭!”
好不容易逃脱老头老太们一口一个宝贝的季非不停摁着太阳穴,他褪下浮夸的演出服,静坐在靠椅上给自己卸妆,手法生疏笨拙。
“好了,我觉得偶尔换换风格也挺好的,说明我们切换自如。而且,明显我们改动之后的曲风更适合季非的嗓音,今天反响不错!我看小k已经在清点了,季非,你也拿一份吧。”葫芦兄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成功为画风一时无法切换的豆花疏通了心理障碍,他说的那一份是出演费,往常结束,每次乐队都会平分,但季非没拿过一次,不是没给,是他不要。
最初那会儿豆花没头没脑,脑袋缺根儿筋,以为是季非端大少爷的面子,看不上不肯拿,便呛过季非一回。
那时季非也没气,单肩背过吉他,一贯不笑时淡漠绝艳的眉眼随笑化作春阳,风光霁月,他认真回答给所有人听;“不是看不上,run给我的东西,比钱多得多,我足够了。”
从那一刻起,run所有人彻底心服口服接受了季非,这个少年身上的拥有让人嫉妒到发疯与向往的底气与自由。
“对啊季非,你得拿,这份你要是不拿我感觉我都没脸拿了!”豆花变戏法似得两手突然各抓一把璀璨艳绽的满天星,做作地在季非面前比划出心的轮廓,笑嘻嘻继续道,“冲着这个!也得收吧!”
季非用余光把那凭空的心渡进眼里,无奈道:“我收。”
小k突然推门而入,喘着气冲季非道:“季非,有个......有个穿军装的人找你......”
话音未落,季非霍然起身打断他:“在哪?”
军装,季非第一个想法便是陆竹峰。他不是已经去远在千里的部队了么?怎么会还在海宁?转念一想,灵台一清,不一定啊......想想那条石沉大的短信,便暗火,七七八八的想法蹦跶在脑里。
小k咽下来不及吞下的口水,指着门外的方位说:“门,门口,演出厅门口。”
季非草草卸完妆,随意瞥了眼镜子,确认自己还能见人便抓上夹克外套夺步而出。然而当他站在门口时,他多么希望自己看错了,看错了那人不是陆竹峰;或者再倒退一些,他会告诉自己想错了,陆竹峰根本不会在这里。
嘉禾身着工整军绿色军装,笔直站定,看到季非便行了一个军礼,说:“季少!”
季非摆摆手,说:“嗯,嘉禾,你不用向我......”
嘉禾是陆竹峰的下属,年龄和季非差不多大,从小在陆家长大,是陆家带出来的兵。
嘉禾天生皮肤色泽偏小麦色,笑起来憨厚,听季非这么一说便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不一样,按你和陆队的关系......”
季非无语,明明陆竹锋那德行也不会说漏嘴,他也更不会对嘉禾说叨他与陆竹锋的关系,也不知道着小子是怎么领悟出来的的,当下只想给他一头栗子:“你找我,有事?”
嘉禾好似榆木脑袋刚开窍一般,敲了一下脑门,说:“有的!”他拎出背后的大包,举在季非面前兴奋又道,“这个!是陆队送你的!”
“给我的?”季非一脸疑惑不解,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双手略沉,大包比想象中的重,而且里面的东西似乎在动。活的?陆竹峰送的还不会是什么特异生物吧?!季非眸光一滞问:“这到底是什么?”
“报告,是猫,陆队送你的,他......他说见猫如见他!对!它叫......叫......叫美丽!陆队还给你留信了!我放猫包里了,季少,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告辞!”嘉禾认真行了一个军礼,心虚般脚底抹油溜走了。
前半句假,后半句真,陆竹峰去部队时急,交给嘉禾的任务便是送一样礼物给季非哄季非开心,顺便把信带给季非。可惜嘉禾自己就是一个呆瓜,恋爱只看别人谈过,哪懂送礼,本来当了兵头发就短,莫名其妙被迫甩锅送礼,让他一时想得挠秃了头也没想出注意来。听隔壁班的兵哥哥说哄女朋友开心就送小动物,小猫小狗什么的最稀罕了,举一反三啊!寻思着女朋友可以送,男朋友应该也可以!可是猫猫狗狗哪里整去?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瞎猫碰上死耗子,他就给撞见猫崽困树上喵喵直叫唤,将猫崽从陆家庭园的书上解救下以后便当礼物送给季非。
季非没来得及抓住嘉禾逃跑的小尾巴,便被奶声奶气的一声喵叫吸引了注意,他小心翼翼捏着拉链,一寸一寸拉开,只开到三分之一时奶猫哼哼唧唧顶出肉乎乎的小猫脸,温热的生命就这么蹭着他湿冷的手心,生平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奶猫扒拉着包布喵喵叫着要钻到季非怀里,他没抱过猫,此时双手不知怎么摆姿势才对,而且这只猫太小了,好像只有他巴掌大那么大,一手便裹住。仿佛在抱婴儿,左右臂既温柔又有力地环住这个小家伙。
小家伙不叫了,就这么躺在季非怀里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
“美......美丽?”
这名字土得简直让他叫不出口!确定不是嘉禾那小子随便起的?
季非点了点小家伙粉红湿哒哒的小鼻子。
“喵~”小美丽用粉嫩的小爪子搭住季非的指头,糯糯喵一声,好似在回答他的问题。
季非被这一声回应化了心,毫不吝啬将笑颜展露在猫崽面前:“虽然名字是稍微......”似乎在想着什么样的措辞才不会伤害到它,“好养活了点!但是以后,我就是你家长了,行不?”
“喵~”
“季非非!你在干嘛呢?他们和我说你出……我靠,哪里来的猫啊?!”江积玉刚送完爷爷奶奶们,想和季非说一声他哥来接他,不用送了,主要是他不敢再乘季非开的摩托了,再铁的哥们儿也遭不住这种致命的考验!
他惜命!
谁知道一出来就看到了一副岁月静好的人猫和谐画面,被季非扑面而来的“母爱光环”看傻了。
季非抬眸看着江积玉,扬了扬下巴,说:“你来得刚好,帮我抱一下猫。”说完便强制却轻手将猫递去,他还没忘了包里的信。
说完便让江积玉摆好姿势,江积玉顿时僵住,抖着音说:“我......我不行的,我怕这种玩意儿......”
话是这么说,身体却不由自主试图学着季非抱猫的姿势环好,战战兢兢接过巴掌大的小奶猫。
谁知一换人小家伙便开始扭着屁股挣扎起来,不安分得要抓江积玉。江积玉本就怕这种软体动物,喊着:“它,它怎么还挑人啊!它要抓我啊!!!你快点拿走!!!”
“啧,你别喊,出息。”季非用手背轻柔顺着小家伙的柔顺的短胎毛,温声说,“美丽乖啊,不怕了。”
温声软语瞬间奏效,小家伙脸色翻得比翻书还快,立马乖顺躺好可爱兮兮吐着舌头眯着眼享受季非的抚摸。
江积玉不可思议般瞪大了眼睛,忿忿不满:“凭什么啊!一只猫居然也双标!岂有此理!!!名字还这么......”土字说不出口只能表情土一回。
季非忽略江积玉极其难看的表情,左手顺着猫毛,右手抽出包里暗夹中的信。
所谓的信不过是一张纸,摩挲着触感像自己平时做题是用的草稿纸,薄薄一张白纸赫然写着“等我”,是陆竹峰的字迹,刻板,正经的笔峰。说是信,他都觉得可笑,明明随便得像他随手可以丢入纸篓的草稿,手上轻飘飘的,心也轻飘飘的。
“小非非,你拿着一张纸在看什么?”江积玉探头问道。
季非不紧不慢将纸折好,抱过猫,面色淡淡:“陆竹峰的信。”
江积玉不是傻子,一看季非的反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加上自己一向不喜陆竹峰,便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他还好意思给你留信?他妈的我刚才是眼瞎了么?那是信?不知道的以为是哪里捡的草纸呢,他要点脸吧,那个陆傻逼说什么了?”
“行了,他没那么讲究。他说让我等他。”季非习惯了江积玉对陆竹峰的态度,并无多言。
可以么?
他不止问过自己一次这个问题,从交往的第一天便开始,一直循环。
可以的吧,应该会等,也许会等。
似乎是看穿了季非那一戳即破的迷茫,江积玉恨铁不成钢:“你应该好好想想,你们是否真的适合彼此,我不想看你这么累,异地恋什么的最烦了。这猫也是陆竹峰的?次奥!他可真优秀啊,临时拿只猫做捆绑还是怎么样?一个屁也不放跑去新疆?你没抄家伙教训他就不错了,他凭什么让你辛苦带猫?”
季非若有所思地戳了戳猫耳朵,沉吟不语。
累么?累的。
连江积玉这么没心没肺的人都看出来了,怪不得爷爷宁可打他也要让他和陆竹峰分手,他顿时涌上一种莫名的挫败感,谈个恋爱居然连最基本的撒狗粮秀恩爱都做不到,果然不能服众,也不怪所有人不看好了。
江积玉斜眼觑他,没好气问:“你在想什么?”
季非回呛:“在想猫要住哪里。”
江积玉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艹,你自己回去吧!不理你了!”
而后故作愤然离去,摆出割袍断义的架势,上了一辆在路边低调等候已久的宾利车,绝尘而去。
风低低卷过路旁的落叶,在季非脚边打了几个圈,他吸口凉气,淡淡发出点儿鼻音哼一声,把江积玉那点儿小九九看得透透的,垂眸对猫说:“看来今天得邀请你坐我的后座了。”
“喵~”猫崽卖萌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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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未晚,乌压压的云先聚起,压在天边开始挤出一点点的毛毛细雨。
云边背手慢悠悠与季万风一同走出闹幽园的前院,一路无言,除了慢沉的脚步声外便是黄花梨木拐杖与青石板的碰撞声。
云边不由感慨,季万风明明年纪比他小上那么些,怎么就比他这把老骨头先用上了拐杖,看来不得不服老,季风集团也要换人掌权了。
临近院门时徐州鸣丝毫没有因不愉快的气氛而失了礼数,恭谦温声对云边说:“云董,时候不早了这天色也要有雨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言下之意便是让边爷不用送了。不得不说徐州鸣是个有分有寸的人,不仅一表人才处事还得体而不低谦,圆滑,体面。
云边琢磨着,这种人才当初怎么就婉拒入云氏呢,当他暗暗为徐州鸣和自己惋惜时,同时对徐州鸣投去欣赏的目光,那是前辈给予后辈的肯定,他拍了拍徐州鸣的肩:“行,那你开车慢点啊。”
徐州鸣和煦说:“好。”
一路走来季万风脸色并未缓和,但他也不打算臭脸到底给云边难堪,虽然云边给的态度并不能令他满意:“云董,再会吧。”
他驰骋商场大半辈子了,他能白手起家造就一个季家,就有能力能保住他的继承人,在他看来云边后来给的承诺轻如牛毛,不值一提。
另一边云边心里清楚,换作一般人,季万风早就提刀来见了,谁拐了他的宝贝孙子搞同性恋他就砍谁,得亏自己家大业大。他停下脚步,不再相送,微微颔首说:“季董,再会。”
风过雨斜,雨开始越下越密,天色愈发昏沉。
云边心里打鼓,季万风的话还在他的耳边盘旋,仅凭几句话他无法确定,确定你个陆竹锋是否真的是因报复心作祟才与季非在一起,他一把老骨头了,竟然还在年轻人的红尘里滚来滚去!
“外公,想站在外头赏雨好歹也带把伞。”
云芒一身风衣裹挟着风雨,他下车快步走来,撑开嘉衣递来的伞对云边说道,看似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云边正寻思着这群倒霉小伙儿的爱恨情仇,却被令他最头痛的倒霉外孙打断了思绪。老头儿乜斜着眼看春光满面的云芒:“诶,我说你这傻不拉几的乐呵样是又怎么回事?一大早就把嘉衣带走给你当司机,上哪儿去了?一天天的,不让我和你妈省心!”说到一半上手又拉了拉云芒高高立起,遮住了大半片脖颈的风衣领子,审问道,“你这又是耍什么酷?”
从小到大冬天从来都没有带过围巾的人,今儿个居然立起了领子,保暖吗?
云芒护住脖颈,飞扬着一双瑞凤眼,煞有其事般认真说:“我冷。”
鬼信!云边毫不留情白了云芒一眼,对站在一侧冷面扑克脸的嘉衣说:“他不说,你说。”
云芒面不改色,少年心气,张狂又痞气,似乎毫不畏惧下一秒嘉衣把他抖出去。反正藏不住掖不住,不如放手昭告全天下。
嘉衣无情启唇,带着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回答道:“乐呵是因为季非,让我订花是为了送季非,让我开车送他去演出厅是为了季非,立衣领子应该也是因为季非。”
云边听着这番话嘴角一个劲儿地抽搐,偏偏云芒还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就差没在脸上贴上季非两个大字了,云边瞪着云芒,话却在问嘉衣:“前面三个能联想,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
不知怎地,嘉衣板正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破裂,泄露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尴尬,硬着头皮回答道:“我估计,小云总脖子上的是那位的吻痕......”
边爷:“!”
云芒倜傥一笑,纠正道:“准确来说,是唇印。”
边爷:“!”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