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一轮圆月占满半个天空。
远远近近响起一声声狼嚎。
山林间的野兔、飞鸟被惊起。
一名骑哨猛地勒住马缰绳。
战马扬起两个前蹄,引颈长嘶。
就在这时候。
旁边树后转出一人。
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抱臂插手靠在树干上。
啪嗒两声。
马蹄落地。
骑哨拨转马头,握住腰间兵器,凶狠地瞪视着来人。
“什么来路?”
“太祖爷信使蓝玉。”
抱拳举过头顶。
头微微低下,向北行礼。
作揖结束,蓝玉重新抬起头,挑剔地打量骑哨。
“武定侯郭英的兵是吧?军报给我,本侯亲自给他送去。”
不急骑哨答话。
蓝玉便如大鸟般腾空跃起。
骑哨骇然抽刀挥出。
蓝玉大手一握,狠狠攥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不自量力!”
扑哧一声。
刀锋狠狠捅入骑哨脖颈。
蓝玉将骑哨脱下马背,三下五除二剥落对方衣服给自己换上。
“什么军报如此之急?”
骑在马背上。
借着头顶月色。
蓝玉小心翼翼拆阅。
不久之后。
军报被原封不动放好。
蓝玉扭头看向济南府方向。
“行啊老耿,宝刀未老!不动则已,一鸣惊人啊!”
畅快笑声回荡在林间。
许久之后。
原地只留一具穿里衣的尸体,渐渐被落叶掩埋。
军马和蓝玉早已不知去向。
………………
以上帝视角看过这一切。
朱雄英就一个感觉。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
耿炳文厉不厉害?
蓝玉厉不厉害?
答案是肯定的。
可别忘了:他们的主子是谁?
统帅他们的人是谁?
洪武帝啊!
没有洪武帝。
耿炳文还在长信侯府饮酒听戏抱孙子呢!
蓝玉?
呵呵,根本没机会参与“靖难”这场历史大剧好吧?
可现在呢?
因为洪武帝。
蓝玉被从洪武十四年调来了建文二年。
耿炳文从郁郁而终变为了宝刀未老!
这叫什么?
大气魄啊!
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啊!
洪武帝,不愧是千古一帝!
两根大拇指伸出!
交口称赞!
朱雄英心服口服!
虽然洪武帝足够惊艳。
但还是有点期待朱棣的优秀表现的。
毕竟这位也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永乐大帝啊!
七下西洋,五征漠北,威慑安南……
哪一个拎出来也都是赫赫武功啊!
小拳头抱起拱了拱。
以示礼貌。
朱雄英有点想看朱棣的倔强挣扎了!
………………
火盆劈啪作响。
一张张脸被照得明暗不定。
看着这些陪他出生入死的将领。
目光略过黑衣僧人姚广孝,以及他银盔银甲的二儿子朱高煦。
终于,朱棣开口打破了沉默。
“月余时间没有破城,始料未及。”
“耿炳文杀盛庸逼铁铉控制济南城,此城比之以前更是难攻。”
“现今粮道被断,徐辉祖的五万步卒意图不明,窝在北平城外虎视眈眈。”
“我等再久攻不下的话,只能撤回北平城了。”
话音方落。
几名将领呼啦啦站起。
“殿下,臣朱能愿立军令状,三日之内不破济南府,臣自裁于阵前!”
“我秋福只需要一天!给我一天时间,老子替殿下杂碎这该死的济南城!”
“末将张辅只需要四个时辰,不下此城,末将誓不为人!”
【父王,让儿臣去,一个时辰,儿臣只要一个时辰!济南城必破!】
一声悠悠的叹息。
黑衣僧人姚广孝施施然起身。
环顾诸将。
姚广孝双掌合十唱诵佛号。
“阿弥陀佛!”
“殿下,小殿下,诸位将军!”
“破城如果那么简单,早就破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粮食。没有粮食,别说攻城、撤兵了,怕是我等的脑袋是要被军士们割去换爵禄的。”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之后。
还是朱棣打破了这阵死寂。
“以先生看,本王该当如何?”
“取沧州,打平安!”
没有丝毫犹豫。
双掌合十微微垂首。
姚广孝显然是早有准备。
“大师不是怕了嘛?为何又敢为本王谋事了?”
扶着桌案缓慢站起。
眼里闪动着诡谲的光。
朱棣悄然摸上了腰间刀柄。
“殿下莫急!”
微一躬身。
探手入怀。
姚广孝从黑衣内衬摸出一根竹筒。
“殿下,这里有一封信,您最好看看。”
“有些事,如果确定了不接受,那也该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盔银甲的朱高煦劈手夺来竹筒。
检查一遍后,又交给沉稳老辣的朱能检查一番。
确定没什么机关暗器后,这才交到朱棣手中。
“是传说中本王那位死而复生的父皇要你给孤看的?”
晃了晃竹筒。
随意抛起又接在掌中。
朱棣摇头失笑。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孤不准备看。”
随手丢开。
竹筒投入火盆。
火光猛地一亮。
照的黑衣僧人姚广孝的脸红扑扑的。
双臂抱胸,上半身后仰。
朱棣环顾四周。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姚广孝脸上。
“实话说了吧:孤是有些信了那位就是本王故去两年的父皇的。”
“大手笔,大气魄。”
“听说他老人家还之身潜入了北平城。”
“此等胆魄,平生仅见,也只我那位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父皇有了。”
瞥一眼火盆中开始缩小的那捧火光。
竹筒已被焚为灰烬。
其内的绢帛也在火光里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朱棣悠悠叹息。
“有些路,走上去,就无法回头!”
“哪怕敌人是孤的父皇。”
“哪怕这位强敌是光耀万古的千古一帝!”
“本王和你们,还有退路嘛?我们只能战而胜之!”
否则,留给我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朱棣在心中补充。
收敛心神。
不去想失败后的无尽深渊。
目光扫视面前诸将。
最后定在黑衣僧人姚广孝身上。
“回去告诉孤那位父皇!他的手段孤已经看到了,钦佩至极!”
“不过。还是提醒他小心着点。”
“马三宝手下的碟子网络也不都是吃干饭的。真被抓出来,可不会太好看。”
“至于他给本王划出的这条道?本王接下了!”
“不就是去沧州取粮嘛?本王去!”
“咱们可以看看:看是孤有能耐成功从沧州取粮,还是他技高一筹,能在沧州把孤瓮中捉鳖!”
说完话。
一巴掌拍在地图上。
不知何时。
朱棣已经割破了手掌。
地图上一个殷红显眼的血手印,正正压在沧州府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