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两个大红灯笼。
马上骑士扬鞭催马，伏低身形，飞驰向前。
来至驿站。
早有官员在此等候。
骑士翻身下马，将一个竹筒交到官员手中。
“辛苦了！”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应该的。”
简单打了个招呼。
骑士牵马自去歇息。
官员则依然站在驿站外。
不知何时，驿站的黑漆大门合拢。
门口两个大红灯笼也被取下。
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官员还站在原地。
借着月色，看到他从袖中摸出一只白鸽。
骑士交给他的竹筒被绑在信鸽腿上。
仰头放飞。
望着白鸽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官员低头迷喃自语：“太祖爷，大事不好了啊！”
………………
“太祖爷，大事不妙！”
门外传来黑衣僧人姚广孝的喊声。
还能听见他撞翻桌椅的动静。
脚步匆匆。
显得很是惶急。
嘎吱一声。
门被从外面推开。
埋头案牍的朱元璋抬起脸，眉头紧皱。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四殿下，四殿下他……哎，陛下您还是自己看吧！”
跺脚摇头。
走过来把一根竹筒交到朱元璋手中。
黑衣僧人姚广孝自去一旁坐下，手碾佛珠，低念静心。
“喝，咱当出啥乱子了呢！就这？”
摇头失笑。
把从竹筒内取出的黄色绢帛搓了搓，随手丢在面前桌上。
抬手推翻面前一摞军报。
军报翻倒，埋葬绢帛。
朱元璋云淡风轻起身。
绕过桌角。
背着手走至道衍和尚面前。
“你啊，没经历过，觉得唬人，正常。”
“可实际上呢？”
“每一位国运加身的人物，都会经历这一切。”
“咱当年也是这。不然你以为尸山血海那么好爬出来的啊？”
呵呵笑着。
轻轻拍了拍道衍和尚的肩膀。
朱元璋没有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可是！”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四殿下他刁买人心，陛下再想惩治他，会不会不那么容易了啊？”
迟疑着。
想到天下苍生。
道衍和尚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进言。
“你担心的是这啊？”
摇摇头。
朱元璋很认真地回答道衍和尚：“不……会。”
“你看看这个。”
回头从桌上翻出一份军报。
硬塞到道衍和尚手中。
朱元璋悠然说：“蓝玉已经和郭英见上面了，整个德州府的军队，都听咱号令。”
“现在也就平宝儿这熊孩子不太听话。”
“无碍大局”
“等老四打疼他了，他就知道去找郭英、蓝玉求咱原谅他了。”
“济南府他过不去，蓝玉和郭英又会分别带上德州府的一半军队袭扰老四。”
“平宝儿幡然悔悟后，沧州府的口粮也会被烧毁。”
“此等困局，老四纵然国运加身，也得乖乖按照咱的意思返回北平府。”
“那个时候，他会发现：北平府已经易主。”
“等到那天，咱给他写的信，他就不得不看咯！”
道衍和尚这才想起。
太祖爷交他呈递给燕王朱棣的手书，一连两次，朱棣都没看。
第一次，朱棣将竹筒扔得远远儿的，看都不看一眼。
第二次，朱棣拆开了竹筒，却将绢帛丢入了火盆，以示决心。
“陛下，您在信中写了什么？”
起身弯腰。
道衍和尚虔诚请教。
回应他的。
是朱元璋故作神秘的虚声。
右手食指立在嘴边。
洪武帝刻意压低声音说：“天机不可泄露！”
………………
刚将一口茶水喝入口中的朱雄英，扑的一声喷了面前侍女满头满脸。
“对不起对不起！”
“士子别动，让奴婢来！”
抢过朱雄英手中的抹布。
侍女自去一边给自己擦拭。
望着原地呆呆出神的皇长孙朱雄英。
侍女禁不住小声嘀咕：“殿下又在想什么啊？”
想洪武帝到底给永乐大帝写信会说啥？
抓抓脑壳。
摇摇头。
朱雄英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根本猜不到。
还是继续往后看吧！
反正：按照洪武爷的说法，朱棣迟早会看他写的那封信。
到时候咱不就知道信里到底写了啥嘛？
点点头。
伸出大拇指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
朱雄英臭不要脸地对自己说：“真棒！”
“让咱看看，朱棣打到哪儿了？”
“噢，沧州府！”
………………
一只手扒住了城墙垛口。
墙后的火光遮掩了他的身形。
翻身跳上城墙。
深吸口气冲入火光。
守城士卒就看到，一名燕军士卒自火光里杀出，宛如魔神，浑身缭绕烈焰。
“跑啊！”
发声喊。
这一段城墙上的上百守城士卒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望着空掉的这段城墙。
这名燕军士卒咧着嘴无声大笑。
不久之后。
上千燕军士卒自此处城墙杀入。
平安亲自率领亲军过来支援，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将这上千燕军士卒杀退。
望向城外。
看着一面面“燕”字大旗。
平安再无前两日的意气风发，眼中尽是疲倦。
“平帅，郭侯爷差人来说，想带一名亲卫过来拜访。”
“不允！”
冷哼一声。
摆手挥退来报军士。
平安扭头望向德州府方向。
“要我合兵一处？做梦！”
“不就是守城嘛？”
“我守着粮仓一座，没什么可怕的！”
收回目光。
重新看向城外的燕军。
平安扒着垛口仔细张望，想要寻找战机。
就在这时候。
远处忽有锣响。
锣声急促，好像还有许多人喊叫的声音。
指了一位亲卫。
平安努嘴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
亲卫刚刚转身。
就见城内深处远远奔来一骑一人。
那人嘴里不停哭喊着。
离得近了。
平安和一众亲卫才听清。
“平帅平帅！”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粮仓……粮仓走水了！”
“大火，是大火！所有粮食都烧着了！”
什么？
轰的一声。
宛如脑中炸响闷雷。
身形踉跄。
平安被人扶着才没摔倒。
“他说什么？”
“让他……让他上城来。”
“我要听他再说一遍。”
“大帅，走水了，粮仓大火，所有粮食都被烧了！”
一名亲卫耿直说话。
不需要前来报信之人上城来报。
这次，平安听清楚了。
他脑中再次轰隆一声。
整个人都像是被人从脑后抡了一棍子，脑袋嗡鸣。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摇着头，不敢置信。
推开身边亲卫。
平安试图下城去看。
刚刚走出两步。
身形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亲卫们惊呼上前扶住平安。
只见平安满脸是类。
他通红着双眼攥拳仰天怒吼。
“郭英、蓝玉，我曰你姥姥！”
“曰你姥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