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就能救全家人的性命,天底下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事?可是荀彧就是点不下这个头,尽管他点不点头都改变不了事情的发展,他还是做不到心甘情愿的背叛曹操。看着袁熙和徐盖往外走,荀彧多希望自己没有来过这里,没有见过袁熙,也没有跟他们谈过。哪怕是直接把他从大牢里拉到刑场上来一刀,都比现在要好过得多。死在敌人的刀下,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纵然痛苦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可是现在袁熙给了自己一个救全家人活命的机会,自己却硬生生的拒绝了,这种感觉就像有一万把刀同时在心里搅动。全家男女老少几百口人,竟然都是因自己而丧命,他们原本是有活命的机会的,只要自己点一下头就能救他们。自己执着的不点这个头,又有什么意义?没有自己的同意,徐盖就娶不到荀兰了吗?那是不可能的,自己的意见根本起不到阻拦的作用。况且就现在的形势来说,荀兰有什么资格高攀徐盖?徐盖肯用一个娶字,真的是给她的恩赐。自己非旦没有领情,反而拒绝了他,就像袁熙说的,人家根本没必要强求自己的同意,自己的执着把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家人往地狱里又推下去一层。“我,我同意了。”
袁熙和徐盖已经迈出了门坎,身后传来很微弱的一声“我同意了”,他们双双转过身来。荀彧老脸羞得通红,头也死死的低下,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他怕,他怕看到自己被两个后生嘲讽的囧态。“荀公到底是个明理的人。”
袁熙并没有嘲讽他的意思,人各有志,荀彧忠于曹操并没有错,在一家人性命面前妥协也不是弱者,是人就有软肋,哪个人能视全家族人的性命于不顾?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在情理之中。袁熙心里清楚,如果有人拿甄宓、徐盖、赵子龙甚至诸葛融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来威胁自己,自己都会妥协的。“我是同意了,但是,有句话必须说在明处。”
荀彧颓然的瘫坐在椅子里,目光呆滞的盯着酒杯,慢慢的开口说道:“荀兰代表不了荀家,荀家不能叛汉也不能叛曹。”
“汉也好,曹也罢,都有各自的命数。只要你不以兴汉助曹为名来与我为敌,我自不会为难荀公的。”
袁熙倒也爽快,既然你坦诚,那我也不别扭,话这东西还是说开了的好。你要保汉也好,你要忠于曹操也好,只要没有行动,你心里怎么想都行。曹操你忠与不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曹氏一族的命都在袁熙的手里攥着,曹操想要东山再起,怕是得下辈子努力了。至于汉室,这杆大旗还能飘扬几天,完全看袁熙的龙袍什么时候做好,只要袁熙愿意马上就可以登基。荀彧忠诚了一辈子的汉室和曹操,都在这一瞬间崩塌了,即将要走进尘封的历史长河之中。兴汉助曹,荀彧有多大的能量?他倒是有兴汉助曹的心,也只是有这么一颗心罢了,他能做什么?莫说他没有那个能力,就算他有那个能力,袁熙能给他那个机会吗?荀彧想要的只不过就是在心里默默的以汉臣自居,以曹丞相的谋士自居,如此而已。他做不到叛汉也做不到叛曹,同样的他做不到兴汉也做不到扶曹。这一点,袁熙早就看透了,若不然也不会带着徐盖过来跟荀彧商量这桩亲事,给徐盖换个媳妇有什么难的?早知道袁熙对自己没有更多的索求,自己也不必纠结了。还以为袁熙是想以这桩亲事为诱饵,想要逼着自己替他出力呢,没想到他并没有这层想法。那他来提亲是为了什么?难道单纯的就只是想结亲吗?荀彧不敢相信事情会是这么的简单,话说徐盖和荀兰应该都没见过面,他们之间不可能有感情。袁熙对荀家没有所求,徐盖对荀兰没有感情,他们亲自跑过来跟自己提这桩亲事,是吃饱了撑的吗?若说只是慕名相思的话,也不太对。在许都城里提起荀兰,最大的名气不是她的才情出众,而是她嫁不出去。远路的人或许只听说了荀兰擅诗能画,许都城里荀兰几乎就是个笑话。身为曹营数一数二的谋臣,脑瓜子的转数不够用了,感觉都快把脑袋烧炸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袁将军,不知你为何会看好这桩亲事呢?”
荀彧接受不了袁熙“国父”的称号,他觉得“国父”二字是袁熙自封的,而车骑大将军才是汉皇亲封的。袁熙才不会在乎一个称呼的问题,何况他自己也不喜欢“国父”这个称号,总觉得怪怪的。“荀公有所不知,近来”袁熙扭头看了一眼徐盖,轻轻的叹了口气:“徐老夫人缠绵病榻,情况时好时歹,她就盼着能看到荣锦娶妻生子,她比较中意令爱,故而我们特意前来求亲。”
求亲挺有诚意,就摆了一桌酒饭,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实话倒是有一堆。荀彧再怎么也想不到,原因居然会是这样的。这倒是说得通,只是一样,徐氏跟荀家也没有什么交情,她怎么会看上荀兰的呢?“你怎么会看是荀兰的呢?”
徐晃也对这个结果有过用心的分析,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向荀家提亲。想不出来,那就问好了。徐晃一点弯儿都没拐,直接就问了。“谁不知颖川荀家富比王候?荀家世代做生意,就算以后袁熙不对徐盖好了,徐盖不也有条退路?”
徐氏满脸的认真,还带着三分骄傲的冲徐晃一梗脖子。这如意算盘打的,要多精明就有多精明,这世上哪有天长地久的君宠?趁着早,要早些为自己铺好后路。徐晃看着徐氏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一刹时身周的汗毛都根根倒竖,浓浓的后怕涌上心间,吓得他四肢僵硬,手脚都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