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泽，求你了！你看她这么可怜，都快要死了！”我冲他撒娇。
容泽果然受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姨娘，“真是败给你了！你老实的在这里等我。”
我点着头，等她走后脸上再无笑容。李姨娘的情况很不好，我扶住她，“李姨娘？”
她抬了抬头，却没有力气回应我。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也曾艳极一时，也曾是众多富家子弟斥下重金追捧的女子。然而美人迟暮，终究是所托非人。
容城不过见色起意，却实实在在的毁了李姨娘的一生。我给她喂了点水，她勉强睁开眼睛，“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答不出话，我就是来送她上西天的。我将她放在地上，把稻草聚集起来让她靠着，“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将食盒打开，里头的点心还是热的。我听三喜说李姨娘最喜欢吃红豆酥，厨房这时候早就熄火了，我是花了钱他们才肯给我做的。我端出来，“你吃一口好不好？”
李姨娘喝了点水，如今喘了口气，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是你。”
我来的时候就想到了李姨娘会认出我的声音。她在风月场所混迹了那么几年，进了容城的后宅，这一生也一直都在勾心斗角。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我没有否认，她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你恨我吗？”我捏紧了手，“我算计了你们所有人，也会让你赔上这条性命，你应该很我的。”
然而李姨娘脸上却十分平静，“我这一生都过得很坎坷，我从前埋怨过老天，其实都是我的命……合欢姑娘，我没有别的要求。这么些年我早厌倦了，只是我的孩子……我要答应我，若是将来有一天，你要尽你所能护他们一命。”
李姨娘纵然自私，可在生命的紧要关头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她颤抖的解下手腕上的手串，“这个你替我交给他……浔哥儿是我们的孩子，请他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那是一串红豆，应该是那个人给李姨娘的信物。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其实那个人也没有那么爱李姨娘吧！如果真的爱怎么会让她陷入这样的绝境里，分明知道她已为人妇，却还贪恋美色同她一次次的私会。
倘若真的看重她怎么会就不替她着想。
女人永远都是最傻的那一个，我答应了李姨娘的请求，“我会尽我所能，倘若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那一刻，我会让他们活下来。”
我人生中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发誓，没想到却是为了容欢姐弟两。李姨娘得到了我承诺，终于安心，“你回去吧！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容泽这时候拎着一桶热水进来了，我顺势道：“李姨娘让奴婢伺候你上药吧！”
李姨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到容泽身上，意味深长的一笑，“也好，弄得干干净净的，这样我也安心。”
我站起身，对容泽道：“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容泽看看我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出去了。我兑了点热水先把李姨娘身上擦干净，为她上了药，最后才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李姨娘看上去好多了，“我十一岁那年就被卖进了青楼。十四岁的开苞。这一生都是肮脏的。如今能干干净净的走，我很心满意足了。”
李姨娘是个通透的人，不需要我多言，她什么都明白。
从柴房里出来后我一直不太高兴，容泽在边上等我，“磨磨蹭蹭的，爷都快冻死了。”
我抬头看着他，他被我看的发毛，“怎么了？吵着说要来的人是你，现在不开心的还是你。女人真难伺候！”
我将食盒往他身上一丢，越过他就要往前走。容泽急忙拉住我，我这才发现他的手真的很凉。想也没想就反握住，“你干嘛不找个窝风的地方？”
他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我，“你这么蠢，回头出来不见我，万一哭鼻子怎么办？”
我内心的那一点不平静好像慢慢冷却下来了。我低头嗉嘟囔了一句，“傻瓜！”
我要松开手，容泽不肯。他将食盒抗在肩上，另外一只始终紧紧牵着我，“你觉得李姨娘不该死？”
李姨娘并不无辜，却不该这样死去，这样没有任何颜面和尊严的死去。
“容泽，如果当初三爷没有强行把她带回来，那么今天是不是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容泽顿了一下，“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府里人多口杂，瞒也是瞒不住的。今日三喜来求我，说她家姑娘快被打死了。我和容臻赶过去了，你不晓得，容欢那样子真的是惨不忍睹。”
“往日里你同容欢不是不对付嘛？如今开始同情她了？”容泽似乎是笑了一下，很快又变得很平静，“合欢，有的时候即便可怜一个人，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我只是心疼，容欢以后没了娘亲会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我娘走的那天我还跟她吵架，当时我想我娘一点都不疼我。”回想起那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个混账。
我不喜欢容欢。可是她在这样难堪的时刻仍旧想要为母亲求情。我同李姨娘也没有渊源，可是人之将死她还是挂念子女。
“三叔为人的确好色，但却也没有坏到骨子里去。三婶或许不够好，但是这么多年也没有真的逼死过这些妾室。比起旁人李姨娘的日子其实已经很好过了，她本可以不用这样的。”
容泽的话其实很有道理。李姨娘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同她自己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分明我都是一团乱糟糟的，竟然还有功夫去管旁人的事情。
容泽送我到兰亭苑门口，“我们不会这样的。”
我有点傻了，他凑过来要亲我，我迅速反应过来往后一退。
那日不过是意乱情迷。清醒过后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容泽，我们的身份不配。”
他并不恼怒，“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没法忍受我爱的人是我的杀父仇人，我的父皇在九泉之下一定对我很失望等我。
他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女儿。他现在不在了，我也不能叫他蒙羞。
我唯一能给容泽的理由就是我不愿意做妾室。
“人心是会变的。你不希望有一天我成为李姨娘那样的人吧？”
容泽又黑了脸，什么话也没留就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惆怅。其实这样也好，他不断的对我好，终有一天我会扛不住的。
容泽那样的人，时间久了，我怕自己再也爬不出来了。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容臻回来了，她进门第一件事就对我道：“容欢的事不要再管了。”
我正在浇花，手一抖里头的水全撒出来了。容臻继续说：“这件事之后容欢会被送到庄子上去。”
李姨娘最该庆幸的事情就是容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容浔其实不是他的骨血。容浔是儿子，再如何也不会太过被为难。
可是如今容城似乎认定容欢是李姨娘同奸夫生的种，没有一块弄死她就是很仁慈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庄子里虽然苦，可到底她还能保住性命。到时候我让娘亲打点一下，她以后也不会太过悲哀。”
我都替容欢感到绝望。大家族里的姑娘若是犯了错不能被原谅无外乎有两种处罚方式。
一种是送到家庙里青灯古佛的过一生。
还有一种就是遣送到庄子上。从此外界繁华，灯红柳绿，全部都在寂静幽深的别庄里慢慢被掩埋。
容欢那样的姑娘一时一刻都待不住。
我却是无能为力了。能够保住容欢姐弟俩性命，却不能保证他们依旧荣华富贵。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就像我本来好端端的做我的帝姬，一朝一夕，我一无所有。
李姨娘在晚上悬梁自尽，第二天才被人发现的。解开绳子的时候人都是凉的，听说容欢知道消息后哭的晕厥过去了。
不过是一个姨娘。容城并没有多在乎，只是在听闻后骂了句晦气就叫人抬出去丢到乱葬岗里去。
容欢撕心裂肺的哭声几乎传满了整个王府。她跪在三爷屋子门口哭，嗓子都呕出了血。
而那个时候三爷在屋子里和他新纳的那房小妾在可劲的翻云覆雨。
天空一声炸雷，今年初春的第一场雨终于来了。我撑着伞站在远处看着容欢只着单薄衣物跪在那里，她已经不再喊了，可是仍旧跪着。
我知道她跪的不是容城，她跪的是自己的良心。李姨娘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为母亲送葬的资格都没有。
而此时此刻那该本该是他父亲的人，本该同她一起度过这忧伤时候的男人却在屋子里抱着另一个女人。
不过一门之隔，天差地别。
容臻说从前陈氏没有孩子那时候李姨娘又得宠，在三房过得风光无限。
可是遇见了一个不懂何为爱的男人，再好的时光也会慢慢褪色。
容欢生了病，容城大约也是放弃她了。连大夫也不给请，直接喊人马上就要送她到庄子上去。
幸好容泽回来拦住了，“三叔还是适可而止的好，还嫌事情不够大？”
容泽不好惹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容城也不敢反驳只能气呼呼得回去了。容泽叫人把容欢送回去，偌大的门前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自从我会说话之后他看我的眼神每每都是带了点宠溺，可这一回他的眼神异常平静，“小哑巴，昨晚你到底同李姨娘做了什么？”
我捏着伞柄的手被冷风吹的早就没有了知觉。我没有开口，容泽盯着我笑了，忽然大喝：“你真的以为我舍不得动你？”
“那你杀了我吧！”我直接丢开伞和他一样淋雨，“容泽你认定了我是凶手，那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是多余的。”
我在赌，赌他会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