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
祁燃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抬起头。“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声音哭得断断续续。“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哭得好可怜。”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哭够了,就揉着眼睛抬起头问他。“我想找到你,当然就会找得到你。回家了,小路痴。”
他眼睛里好像含有笑意。此时此刻,竟让我觉得他原来也有那么一点儿温柔。“走啊,别杵在那儿了。”
他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见我没跟上来,就停住了脚步,回过头。他站的地方恍恍惚惚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萤火虫似的,绕着他转啊转……夜色阑珊,时间仿佛被冻结,悠长又美好。“祁燃。”
我站在那儿喊他。“怎么了?”
如果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没事,我就喊喊你。”
我红了眼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调整好情绪,小跑着追上他,跟在他后面走着。有时候,真的希望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就这样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带着久违的心跳和悸动。……“从这进去。到家了一个人可以找到房间吗?”
“可以的。”
“不用我送你进去了?不会迷路了?”
他站在门口,手插在口袋里,满脸笑意地问。“……不用。”
“我们家向阳长大了。”
他又开始不正经起来。“祁燃,谢谢你。其实……我觉得你人还挺好。”
“开玩笑,我好还要你说啊?好了,快去睡——在你外婆还没发现你偷偷溜出来之前。”
“新年快乐,祁燃。”
“嗯,新年快乐”他后退了几步,朝我挥了挥手“明天见。”
我闷着头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他还在那站着,我们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好了,真的走了。”
他转身,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盖上了那张扬的银白色头发。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远到我看不见为止。不能再远了啊——以后都不能再远了,祁燃。……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的王子熠熠生辉。他的光把我的整个世界都照亮了。梦境有些混乱,没有夕阳存在的黄昏十分萧条。人影绰绰,我却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我慌慌张张的跑,慌慌张张的寻找出口,然后我看见了他,他站在离我不近又不远处,张开双臂,声音清清朗朗地笑着说“来抱抱。”
有点羞耻。我从梦里平静地睁开眼睛,就这样看着天花板,不想有任何动作。今天也是不错的天气,阳光已经在我房间的天花板上跳华尔兹了。“阳宝!看看谁来了?”
外婆在下面喊。我已经从床上蹦起来了,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当我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看见了抹着眼泪的外婆。我这才往门口看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妈!”
我扑了过去,扑进她怀里,像很多年前一样。“妈,新年快乐。”
我抱着她不肯松手。“哭什么鼻子啊小哭鬼。多大啦,羞不羞?妈妈回来了你就那么开心啊?”
妈妈抬起手帮我擦眼泪。我破涕为笑,攥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妈,你不是说不回来吗?”
“想给你个小小的惊喜。”
她摩挲着我的头发,笑容没有从她脸上消失过,她眼睛里亮晶晶的东西也没有消失过。“大惊喜。”
我抱住她的胳膊,欢天喜地。“阳宝,让你妈妈进屋坐吧。闺,累了吧。赶了半天车了,赶紧进屋,外面冷。”
她笑着走进屋,鼻子冻的红红的。我刚陪她坐下,眼泪就又涌了出来。我笑着说“那……我先给你洗水果去。”
我拿了一些水果走去厨房,出来时经过院子,我愣了一愣——冰天雪地的世界有了一簇燃烧的火焰。祁燃站在门口,他风衣里面里面搭着一件红色卫衣,手里还提着些什么。看我走了过去,他把手里的东西都轻轻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雪。“新年快乐啊。”
“嗯。这个是给你的。”
他指着那个印着小白兔的纸袋子说。“那个你交给你外婆就可以。我走了。”
“等一下。”
我端着水果,问他“不一块过新年吗?”
“不了。我回去一趟。”
……我提起地上的袋子,走进屋摆在了桌子上,说“祁燃送来的。”
外婆问道“燃燃人呢?”
“走了。他说他回去一趟。”
“哪个燃燃?就咱隔壁的那个燃燃啊?”
妈妈问“是不是和咱向阳差不多大的?”
“是啊……唉,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送的什么啊。外婆,我们拆开看看好不好?”
还没等外婆开口,我就把那个小兔子纸袋抱在怀里“祁燃说这个送给我的。”
“看看吧。”
妈妈笑着说,脑袋也凑了过来。我把封住的袋子划开,毛绒绒的材质已经露了出来。我按住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扯了出来——一条相当漂亮的白色围巾。“哈哈,看来燃燃不知道咱家向阳是学美术的。”
“我会好好保护的。才不会弄脏。”
我小心翼翼把围巾叠了起来。空荡荡的纸袋里还哐哐作响,我把纸袋倒过来,一张卡片就这样掉在围巾上。我拿起卡片,打开。红色打底的贺卡上写着工工整整的一行楷书“向阳,新年快乐,学业有成。”
另外还附着一副小兔子的简笔画。“我们家向阳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呀?”
“妈,你看。”
我把贺卡递了上去“祁燃的字是不是非常非常好看。”
“好看,好好收好吧。看收个礼物把你乐成这样。来,看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妈,我给您买了个按摩器,您不是总腰疼吗……”我蹲在摊开的行李箱旁,看着妈妈的笑容。我的妈妈很漂亮,大波浪,双眼皮,笑起来很好看。我从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骄傲的在作文里写“我的妈妈很漂亮……大波浪,双眼皮……”我现在仍会这样觉得,感觉岁月甚至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是不是命运觉得不忍心了,所以安排妈妈一直长成这个样子,让我不觉得陌生和疏远,让我感觉她一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