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宇以李英杰身份住进李家后,博得很多羡慕的眼球。在外人看来,梁天宇的父亲是上市公司老总,母亲是人事部总监,住的是有花园的小楼,吃的是山珍海味,出门有专车,做事有秘书,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神仙般的日子;即使他打死了人,蹲了好多年大牢,出来后依然光鲜夺目。可是外人怎会知道,梁天宇自走进这座小楼起,每时每刻都在受着折磨和煎熬。眼前分明是阴险狡诈吃人不吐骨头的生死仇人,却要装扮出恭恭敬敬亲亲热热的样子,实在让他倒胃口。可是他别无选择,在没拿到李翔楠方秋燕犯罪证据之前,他只能日复一日地扮演好孝子贤孙的角色。十天过去了,梁天宇依然两手空空。尽管有王嫂暗中相助,他把楼上楼下犄角旮旯之处,把明里暗里箱子柜子和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把院里院外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统统翻腾了个遍,结果除了几个工资卡和一张二十万元的存单,别的什么都没有。梁天宇有些沉不住气了。据杨筱雪和邵倩然掌握的线索,这些年李翔楠仅从大窑沟煤矿捞取的好处就不下一个亿。这些钱如果是现金,足以堆满一间屋子,显然不会放在小楼内。那只有两种可能,或是另有储藏大量现金的地方,或是手里握有大把存单。即便是存单,也要藏起来,断不会随身携带的。难道能藏在总裁或总监的办公室?以李翔楠谨慎多疑的特性,通常情况下绝不会把大量存单放在办公室里。吃过早饭,方秋燕吩咐道说“英杰,去看看你老爷吧。老爷子最近神情有些恍惚,昨晚在电话里和我叨咕了半天,说是白疼外孙了,回来了也不去看看他。我说不是见面了嘛,还一起吃了团圆饭,他说那不算,要到他那里住上一阵子才算。咳,我怕他得了阿尔茨海默病,果真那样的话,也没几年好活头了。”
梁天宇还在惦念着李翔楠巨款的去向,听方秋燕如此说,心中暗暗叫苦。转念一想,既然在这里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就换一个环境,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妈,我也挺想姥姥姥爷的,这就去,不知带些什么东西才好。”
李翔楠说“还是多带些补品吧,深海鱼油和卵磷脂就不错。今天住在那儿,好生陪陪姥姥姥爷,明天我和你妈休息,也过去看看。”
“好哩。”
梁天宇一边答应着,一边让王嫂帮他收拾东西。第二天,李翔楠和方秋燕又做了一番打点,直到把车后厢塞满了才算了事。二人上了车,直奔经贸大学住宅区。对李翔楠来说,偌大的A市,最熟悉的地方莫过于经贸大学和相毗邻的住宅小区了。二十九年前,这里是他放飞梦想的地方,也是他黯然神伤的地方。他清楚地记得,当他应约找到这个富丽堂皇的住所时,那别致的门楼,那威武的保安,看的他眼热心跳。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方秋燕身后,穿过高大的合欢树,穿过绿草茵茵的小路,穿过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似乎行走在另一个世界里。当他在方秋燕房间里看到一张照片时,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那是方秋燕的全家福照片,照片正中端坐着一位威风凛凛的中年人,他一眼认出那是经贸大学最有权势的人。从那一刻起,他的心被方秋燕显赫的家世俘获了,他和杨玉茹相爱三年坚如磐石的感情动摇了。一想到要和杨玉茹分手,他的心针扎一样难受。可是他懂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在理想前途和爱情之间,他只能选择前者。他宁肯背负攀缘富贵的恶名,宁肯做移情别恋背信弃义的小人,也不能错过转瞬即逝的大好前程。人生虽然漫长,但真正决定前途命运的,不过是关键的几步,他恰恰不失时机地把握住了这一步。光阴如梭,往事如梦,还是这个地方,二十九年前他跟在方秋燕身后,如同刘姥姥走进大观园;二十九年后,他坐着豪华轿车长驱直入,一直开到老丈爷家的门前。二十九年前,他感觉这里环境优雅,似乎是人间仙境;二十九后,他感觉眼前的景物有些破败,有些凄凉。他暗暗叹息,感慨世态炎凉,感慨人生无常。方秋燕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笑靥如花的小保姆。“小李,把车里的东西搬上来。”
“好哩!”
小保姆一溜风地去了。看着活泼泼的小保姆,李翔楠心中一动,二十九年前的一幕又涌上心头。那时他还没正式毕业,便和方秋燕家里的小保姆混熟了。结婚后他成为上门女婿,几乎每天都能和小保姆见面。他发现小保姆的长相很特别。小保姆的脸型和眼角眉梢很像杨钰茹。那时他刚刚抛弃了杨钰茹,心中正受着良心道德的谴责。大概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他对小保姆的好奇心和关注度在一天天增强。他知道小保姆来自K县大山中,离杨钰茹的老家挺近。与此同时,他发现小保姆时不时地向他投来一瞥奇异的目光。他有些心猿意马了。对杨钰茹的思念让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异,更加留意小保姆的目光。小保姆的目光时而阴暗时而明亮。他不失时机地抓住小保姆的目光,并还以更大胆更露骨的目光。终于,他和小保姆由目光交流转化为言语交流,由言语交流转化为爱情交流。家里没人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碰触小保姆的身手,试探小保姆的反应。他说不清楚究竟小保姆爱上了他还是他爱上了小保姆。最后他们跨越了禁区,一发而不可收。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的秘密被方秋燕发现了,小保姆被扫地出门了……“妈,英杰呢?”
方秋燕看屋里没有儿子,爸爸也不在,顺口问道。“英杰?”
老太太有些糊涂,反问方秋燕“英杰什么时候来过?”
“昨天来的呀,怎么,你没看见英杰?”
“没有啊,英杰没来过啊。”
“没来过?”
方秋燕瞪大了眼睛,问道“我爸呢?是不是和英杰一块出去了?”
“说什么呢?英杰来了我能不知道?你爸遛弯去了,早上还和我嘀咕,埋怨英杰不来看他。”
听儿子没来过,方秋燕和李翔楠同时吃了一惊。儿子早已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走丢了不成?正要打电话询问,李翔楠的电话先响了。李翔楠看了一眼屏显,不是儿子的,身上无来由打了个寒战。他的电话是保密的,除了家人和屈指可数的几个同事,外人从未打进来。方秋燕看李翔楠脸上有异,忙问“谁的电话?”
李翔楠摇摇头,手指轻轻按了一下接听键“喂?哪位?”
“老熟人。”
电话里的声音低沉冷峻。“老熟人?”
李翔楠走进他曾经住过的房间,关上了门。“说吧,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是你非常想见到的人,要和你做一笔生意。”
电话里的声音依然低沉冷峻,但这一次李翔楠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