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贯又惊又怒，他本以为对方是大言恫吓自己，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种诡异的法术。
就算加上前世，他也只有不到五十年的记忆。
一旦被这数万年的记忆注入神魂，就算不神魂碎裂，也恐怕从此我非我、他非他，人格彻底混乱。
这是不亚于被许磊抓住的危机，叶贯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一声怒吼，全力催动了魔神真意。
顶天立地的魔神虚影出现在识海，护住了叶贯的神魂，魔神真意荡开，尽三万年的混乱记忆瞬间灰飞烟灭。
枯骨梧桐是最嗜血的异族，典型饥不择食的猎食者，只要靠近他，只要有血气，无论什么东西他都不会放过。
他猎杀的对象中，绝大多数都是多普通的鸟兽虫鱼，这些东西的神魂非常弱小，记忆也极为单调。
被魔神真意一冲，很快就彻底湮灭。
但剩下的记忆就难办了，要么属于人类，有完整的记忆链条，要么是修炼之士，神魂强横，记忆非常牢固。
无论那一种，一旦融入叶贯的神魂，都会对他的人格产生巨大的影响。
顾不得珍惜来之不易的魔神真意，他一声怒吼，魔神虚影猛然炸开。
在魔神真意的冲击下，大部分喷涌过来的记忆就像被施展了定身术，化作一个个静止不动的画面，又慢慢破灭。
首先就是人类记忆，身为同族，这些记忆对叶贯的影响最大，最有可能改变他的人格，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
紧接着就是高阶生灵的记忆，这些记忆都非常顽固，一旦吸收，叶贯的神魂很可能彻底混乱，变成自我认知不明的疯子。
仿佛狂风吹过肥皂泡，如梦似幻的泡泡一个接一个破灭，但狂风只是一时，总有幸运的落网之余。
十几个肥皂泡就躲过了狂风，粘到了叶贯的神魂上，无数画面开始试图冲入他的记忆中。
叶贯惊骇欲绝，只能疯狂在心底大叫：
我前世叫徐文，这一世叫叶贯，前一世是翼装飞行运动员，这一世是元阳观之主……
我要逍遥长生于世，凭手中之剑斩尽一切不平之事……
我要变强，为父母、老人报仇，要回前世的家园探望父母……
两世经历在脑海中旋转，最后定格在前世父母、这一世父母、李丘生老人等人的面容上。
叶贯的神魂和肥皂泡开始同时闪烁，截然不同的记忆开始正面交锋。
片刻后，九个肥皂泡同时爆裂。
这些记忆嗜血、黑暗之极，完全不具备任何理性和生灵的光辉，一旦被他们影响，不仅是会变成疯子，而是会直接自我毁灭。
叶贯拼尽神魂之力，总算挡住了这些记忆的入侵。
但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击，下一刻，他的神魂之光陡然衰弱了下来，再也挡不住剩下四个肥皂泡的入侵，许多记忆画面强行灌注到他神魂中。
我要变强！
我要报仇！
我要逍遥！
在无数记忆的狂风暴雨中，叶贯拼命在心底念叨着。
诡异的气息叶贯身上忽隐忽现：
一会是勤学苦练的人类，一会是饮露吞蜜的碧凤蝶，一会是自由自在的飞鸟，一回是穿泥越土的蚯蚓，一会是踏云卧雪的云豹……
许久，记忆融合完毕，叶贯晃着晕晕乎乎地脑袋，茫然地坐了起来，望着眼前的场景，无数疑问在脑海中旋转：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一声清鸣猛然响起，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迷茫，凤鸣剑陡然亮起，闪着艳丽的金红两色光辉飞入叶贯手中。
这是凤羽剑，我的贴身法器！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却又瞬间被许多其他想法淹没——
自己似乎没有法器，都是用爪子，不…长喙，不…牙齿……
数个截然不同念头在心中打转，即使凤羽剑明明就在手中，都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法器。
叶贯想细想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只要涉及到过往，必定会有数个截然不同，没有任何调和可能的记忆画面同时浮现。
每一个都清晰、确凿，把叶贯的思维搅得一片混乱。
“记忆洪流”是极为特殊的法术，某种意义上，甚至不算攻击性法术。
如果受法者的神魂足够强大，完全可以融合其他记忆，从而快速掌握许多技能。
但能够在众多记忆中保持自主是极为困难的，特别是各个记忆并没有绝对的强弱之分时。
就在叶贯思维越来越纷乱的时候，凤羽剑再次一声清鸣，剑尖一转，指向一株梧桐树。
看着这株再普通不过的梧桐树，叶贯的心底陡然升起冲天的杀意，不管是哪一个思维，人、鸟、虫还是豹子，都对这株梧桐树恨到了极点。
心念一转，五种功法的运行路线同时在心中升起，却只有一种成功。
凤羽剑陡然光华大作，“嗖”地一剑，洞穿了梧桐树。
这是太初盈虚经，我的修炼法决！
法诀越转越快，这个念头也越来越清晰，渐渐压过了其他想法。
其他四种乱七八糟的法决迅速淡化，太初盈虚经逐渐占据了他全部思维。
如果有十种以上的记忆，叶贯的任何思考都会被混乱的记忆打乱，不会有一丝理性诞生的机会。
但身具神魔真念的叶贯，却能将枯骨梧桐大部分记忆抹除，虽然五种记忆依旧极大地影响到了思维，却依旧有一丝思索的可能。
功法和身体的结合是最为紧密的，在其他功法根本不能运转的情况下，叶贯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真正的法决。
这个观念一旦确立，太初盈虚经的运转陡然流畅无比，全力催动下，凤羽剑上猛然亮起朦朦的紫光。
紫光之下，原本普通的梧桐树陡然改变了模样，化作了一株庞大诡异的血色梧桐。
相比以前的炼化异术，现在的紫气要暗淡得多，如果还是之前的枯骨梧桐，完全有办法抵抗。
但叶贯不是之前叶贯的同时，枯骨梧桐也不再是之前的枯骨梧桐。
怪脸就是那株枯骨梧桐的神魂，那些记忆不仅仅是攻击手段，也是他神魂和灵智的基础。
他以自身神魂为代价催动记忆洪”，是绝对的先杀己、再杀敌的两败俱亡之术。
虽然梧桐树本体依旧活着，但即使再度觉醒神智，也是一株全新的枯骨梧桐，和之前的他已经没了任何关系。
这就是虽然他身具记忆洪流这种大杀器，却不敢轻易施展的原因。
神魂湮灭，只有生物求生本能的枯骨梧桐虽然掩藏起了真面目，但有通灵的凤羽剑在，还是被叶贯识破。
没有诞生神智，他连满地骸骨都不知道怎么运用，只凭肉身如何扛得住紫气的炼化，很快就开始慢慢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