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甜口的菜吃着吃着就没味儿了,张老板眼神有一瞬间的微妙。在G省这个玄学大省,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楚寒星旁边,还真有一个“人”!他心里惊讶面上却不显,待楚寒星放下筷子,香也燃尽,便微笑着起身:“大师,请。”
楚寒星收了香炉,随张老板出了包间,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开往市中心。张家在G省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豪气地买了一块地,自己建的别墅,十分宽敞。不过如今别墅门口贴着符,撒了朱砂,和精美的别墅相比,画风迥异,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张老板的儿子不能离开这栋别墅,没有符咒保护,他必定会遭殃。张老板刚一打开门,众人便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对着空气念念有词。“…哥们儿,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这车开得好好的,谁知道你怎么会突然蹦到马路中央……”张老板轻咳两声,他立马回头,眼睛一亮,“爹爹爹你回来啦!”
张老板含蓄地点点头,侧身:“这是楚先生。”
“楚先生好!”
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还挺有礼貌。张老板冲楚寒星笑了笑,“大师,这就是犬子,张航意。”
航意,念着不拗口,音律有轻有重,楚寒星点头,“名字不错。”
“大师还懂姓名学?”
张老板眼睛闪了闪,他儿子的名字,是他花钱特意找人取的。楚寒星眸光不动,淡淡道:“航,有远行之意,若是入格,会离家发展,这件事了,你打算送他出国?”
张老板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对,他一直活在我的庇护下,终归不是好事,我想让他自个出去历练。”
楚寒星捻了捻手指,“他大学的专业是金融,由你做主填报志愿?”
根据名字推断,他儿子应该是个搞艺术的,但格局还未打开运转,处于先天,也就是初始数据。“不错。”
张老板点头,“年轻人嘛,还是创业开公司的好。”
道上不是那么好混的,他年轻的时候,是没得选择,没必要让他儿子也走上这条路。楚寒星眸光一转:“他喜欢音乐,对吗?”
张老板愣住,一时未想好怎么回答。张航意却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
楚寒星嗓音漠然,“心上有音,代表你心里一直装着音乐,是你所喜爱的。”
父子俩无话,沉默着,楚寒星微微蹙眉:“既取这字,必然要附和,否则就未入格,运势受阻,发展不起来,碌碌无为,最终沦为平庸之辈。”
张老板神色复杂,他们楼上的空房锁了一架钢琴。他儿子从小就喜欢音乐,他起初只是当兴趣培养,没想到有一天儿子说自己以后想成为一名钢琴师,并且在不停地参加各种比赛。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再不让他碰。因为张家,需要的是一个商业继承人,而不是一个钢琴家。张航意垂着脑袋,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想到这些年因为妻子的离世自己对儿子越发严苛,张老板心里有些发闷,松了口,“那就当个兴趣……”“一心一意,只适合专注一件事,若是分心,必败。”
张老板咬牙:“楚先生!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你可曾问过他的想法?他是你儿子,不是你的私有物品,更何况…”楚寒星手指掐算,阖了阖眼,“跟了你十三年的情人,意外怀孕,很快你会得知消息,让她打胎。她做了人流之后会出车祸,而她腹中的儿子,跟你命盘相似,野心勃勃,是你最佳继承人选。”
张老板的情人,是和楚寒星在赌石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女老板。楚寒星见她的第一眼就看出,她怀孕了,但命宫发黑,有灾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面相气质会有相似的地方,她和张老板就是如此。楚寒星打了一卦,确定她就是张老板的情人。她顺手帮忙,楚寒星也是,顺口一提。张老板惊疑不定,这时,手下拿着电话过来,低声说,“是刘老板……”他定定地看着楚寒星,拿过电话接通,放到耳边,眼睛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到电话里的女人说出青年才断下的消息时,他瞳孔骤然一缩,随后放大,嘴巴像是被浆糊糊住。半晌,他神色一厉,下定决心,“孩子我不——”张航意突然跪下,“爸,是刘姨对不对?您不能这样做!”
“算了,明天再说。”
张老板挂断电话,喝道,“你要干什么!”
张航意顿了顿,鼓起勇气:“爸,我知道您疼我,怕娶了刘姨让我受委屈,可我已经成年了。我不喜欢金融,也不喜欢经商创业,我对您为我铺好的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楚先生不是说了吗,我真的撑不起您的产业,到时候家族在我手里落败,您让我有什么脸面在百年之后去下面见您呢!还有刘姨,她从二十岁就跟着您,十三年!她把整个青春都给您了,她是个好人,从没强求嫁入咱们家,有我在的场合她从不出现,她为了您,已经忍受很多了,现在您连她孩子都要拿掉。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可我妈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就算守节都只需三年,您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我跟我妈的,您现在也该为自己想想,行吗?你心疼我,难道我就不心疼您一辈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吗!”
最后这一通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连带着眼泪砸在地上。张老板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只觉得嘴巴发苦,眼睛有些模糊。儿子,他果然没白疼啊。为了他的意愿,一直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没有半句怨言。若不是有人提点,怕是这辈子他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张老板叹气:“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张航意猛地抬头,眼中全是不可置信,没想到他爹会这么容易被说服。张老板笑骂:“小崽子,要不是人是我带过来的,我还以为这是你给我做的局。”
若是他儿子有如此心机,他也不必再操心了。可惜了。不过,傻人有傻福。算了,他也老了,由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