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赌坊的人没了最后一个大舟头,各各噤若寒蝉。 往常在沧海时,都是他们威风凛凛,仗势欺人。 谁成想今日被一个外地来的船给压着了。 但他们还不敢反抗,因为那艘船实在太大,上面的兵器弓弩也都摆了出来,显得寒光咧咧。 尤其是站在船头上的那人,他身着黑衫,面容冷厉,双手抱胸,长剑只在腰间挂着,但在场的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藏不住的剑气与杀意。 他很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慑到了。 除了看似没了一点力气的苏升。 他没了往常的潇洒不羁,就算是面对这么一艘庞然大物,面对这么一个强者,他的表情都是冷淡的。 一时间,海风猎猎,吹动众船的船帆,发出嗡嗡声响。 “你听到那个怪物说了没有,他们好像是烟雨楼的人?”
有人在小声跟旁边的人议论。 “烟雨楼?是什么来头?”
那人有些疑惑。 “烟雨楼你都不知道?那可是……” 他刚要跟同伴解答,就看到领头的队长回头瞪了他一眼。 “没用的东西!闭嘴!”
队长呵斥了一声,随后抬手示意手下人将船划进一些。 没了大舟头坐镇,就轮到他这个当队长的出头了。 这是庆余赌坊的规矩,一层一层向下延伸,领头的总要身先士卒。 不然若是被查到不履行职责,就算他不死在这里,回去也得被庆余赌坊秋后算账。 “烟雨楼的朋友,划出条道来!”
队长硬着头皮,朗声喊道。 车船上的那人却只是轻轻一瞥,随即不再搭理他。 队长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指着苏升说道:“这人是我们坊主指定要的,阁下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来历,我们是庆余赌坊……” 船上的那人面带不屑,冷哼一声。 “庆余赌坊算什么玩意儿?”
队长一时语噎,脸上忽的涨紫,心头怒火丛生。 在场的庆余赌坊众人也都愤愤不平,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趋势。 庆余赌坊是他们的靠山,如今见着有人竟对他们靠山如此不屑,让他们如何不生气。 船上那人仅仅只是余光一瞥,就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于心。 他再次冷哼一声,周身气势猛地宣泄出来。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来到了无边血海中,甚至还有浓郁恶心的血腥味从不知名处飘来。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汉子,如今却都个个胆战心惊,有些甚至还当场呕吐起来。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人冷哼了一声。 若说在这无边气势中,最与众不同的风景,那还是站在乘风舟上的苏升。 他一手抱着朝仙,一手握着八面古剑,眼神依旧淡漠。 船上那人直愣愣地看着苏升,嘴角忽的一扬,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而庆余赌坊的众人则都个个默不作声,有些趴在船上继续呕吐,有些则是双手抱头,不敢再作他想。 还是只有那个队长最为冷静,武功也是最高,一下子就从那人的气势中挣脱出来。 “他还不到天玄,还只是九品。”
队长气喘吁吁,抬起的眼眸中有些阴鸷。 他绝不是这人的对手,但九品高手也不是无敌的存在,他身后的庆余赌坊也不会让他就这样退缩。 队长不禁抓紧了兵器,心里已经开始了算计谋划。 待会让全部人一齐出手,助他拖住那人,然后由他来擒住苏升…… 他还在这般想着,车船上的那人就纵身一跃,来到他面前。 “你刚刚想动手?”
那人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 队长神情一紧,想开口辩驳,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是那人拔刀了,一刀封喉。 队长睁大了眼睛,双眼紧紧瞪着他的刀。 那刀的刀身很是诡异,通体呈红色,红的像血。 他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人是烟雨楼的刑十三,传说中已杀意入九品的天才,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只是当他想到这一点时,他也再没了生息。 刑十三环视众人,原本冷漠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兴奋。 “很好,全部都不要走了。”
刑十三抖了抖刀,而后身形如鬼魅一般在众人之中穿梭。 他每砍一刀,便杀死一人,直到将所有人都杀得胆破心惊。 “快住手!”
“不要!不要!”
…… 一时间,海面上响起哀嚎惨叫。 “够了!”
车船的船头上又走出一人,他看着下方如疯如魔的刑十三,皱眉叫停。 刑十三正杀得开心,听见那人的话根本不愿意收手。 直到那人又喊出一句:“扬州出了大事,官府要出动了!!”
刑十三停手了,手中的刀都挂满了血水。 他抬头眺望远方,见到好些官船正疾速行来,撇了撇嘴,有些意犹未尽。 船上那人转头看向苏升,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这还是当初在金陵城时看见过的苏升吗? 苏升看着他,嘴角扬起,带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 “是你啊。”
苏升见过他的,当时就是他与那刑二十挟持了听心。 “他叫候鸟,不喜欢别人记不得他名字。”
刑十三收刀了,跳到苏升对面的小船上。 这位正是被烟雨楼的苏老派来协助刑十三的候鸟。 苏升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听说过你,你的小弟就是被我砍死的。”
刑十三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对候鸟喊道:“我可以砍死他吗?”
苏升又抬头看了一眼候鸟,问道:“你是来追杀我的?”
候鸟咬牙切齿道:“我倒真想杀了你。”
“哦?那就不是来杀我的?”
苏升轻笑一声,然后问道:“那能给我下个梯子吗?我现在可跳不上去。”
候鸟面色阴沉,让手下丢下一条长长软梯。 苏升抱着朝仙,慢慢爬上车船。 刑十三撇撇嘴,纵身一跃,飞回船上。 苏升站在宽阔甲板上,环视四周,发觉上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水手。 莫说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全盛时期,只怕都走不出去。 但他现在也不怕,转头看向候鸟,说道:“我以为你会很想杀了我。”
“确实,但是苏老跟我说,有人花了大价钱保你的命。”
候鸟沉声回应。 苏升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到底是谁保他的命。 刑十三站在一旁,双手环胸,靠在桅杆上,朝着苏升说道:“我能察觉到,你很强,等你好了,我们来打一场。”
苏升没有回应,不知在想些什么。 刑十三心中有些不爽利,看着苏升怀里抱着的朝仙,突然露出一丝阴笑。 “是因为那个女人你才跻身九品的?我可得提醒你,你抱得再紧也没有,她不仅死了,而且还会化作飞灰。”
苏升突然抬头,直视刑十三。 眼神可怕,如从洪荒中走出的恐怖巨兽。 刑十三心中一惊,而后觉得恼怒,就要拔刀砍人,却被候鸟拦住。 “你忘了苏老的交代了?我们这次是要保他命的。”
候鸟说完,又看向苏升。 “我闷得快点走,扬州发生大事了。”
苏升问道:“是什么大事?”
当初蛟鸣阁的掌座就提醒过他,扬州即将发生大事。 如今大事终于发生了,他却只是有些好奇。 刑十三得意一笑,说道:“南淮侯死了!”
苏升的表情终于有些触动,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那他身边的高巨木呢?”
“嘿,你这人这奇怪,南淮侯死了这件天大的事情你不担心,反倒担心一个护卫。”
刑十三气笑一声,然后没有好气说道:“都死啦,你说的高巨木我也认识,就是那个习练八马真气的嘛!”
高巨木也死了啊。 苏升沉默许久,眼神渐渐变得低沉。 他还想着回去找到这个大块头,好好诉说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