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节与龙琨同辈,也跟姜葶同辈,少典国十大公爵除了轩辕家,其余九家都能攀得上亲戚,丁馗至少得喊公孙节一声“世伯”,礼典规定的礼仪不可少。“忘了告诉你,昨天监国任命我为军令部统帅,论职位我排在你前面,你得先跟我见礼。”
丁馗不按对方的套路来。“狂悖的叛逆之徒,谁会承认你家那位监国?轮也轮不到你当军令部统帅!”
公孙节嗤之以鼻。“那没得谈了,你无视王室正统,违背家族祖训,插手少典国王位之争,公孙家要逆天了,兵戎相见吧。”
丁馗拍这屁股站起身。“哈哈哈,小子,胡搅蛮缠能解决问题吗?我不信姜家会跟着你与我家撕破脸。你要战,公孙家便战;你想谈,公孙家也有容人之量。”
公孙节见过不少狂傲的年轻人,丁馗是最狂的一个,刚开场就聊不下去了,这不符合他的目的,于是强压下怒气,想继续谈下去。“我乃当今君上的姐夫,要坚决维护王权统治,绝不会将国土私相授受。任何贵族都不能私自霸占国土,你不放弃关化郡就没得谈。你们想好了再找我。”
丁馗真的走了,留下公孙节一个人。公孙节微微愕然,看着丁馗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原本没放在眼里的小子居然不接受他主动释放的善意。护国侯丁家最强盛的时期也得给公孙家一点面子,要不然丁家的人会很难受,不过他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丁家也有很大的变化。首先丁家的人很少,总所周知的只有丁起、丁馗、婧婧和源源,没有一个好对付的,公孙家没有可以威胁的目标。搁在以往,丁家在军中有很多人,军法部可以随意审查,栽赃、嫁祸、陷害等等,多的是手段可用。其次国内大乱,原军方分裂成几个部分,有效忠少典时的,有效忠少典雍的,有效忠少典鸾的,也有地方上控制的,军法部只能影响一小部分官兵。像丁馗那些部下根本不鸟军法部的人,你敢派过去,他就敢杀了,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再就是丁馗的儿子能排进继承王位的序列,跟他作对将会被动牵扯进王位之争,这是大家族最头痛的一点。“公孙节是你世伯,多少要给点面子嘛。”
姜厉这个在中间搭桥的人不希望看到如此僵局。“我给他面子,他不给我面子啊!”
丁馗为自己喊冤,“关化郡也是他们能染指的?那我要不要给姜家和龙家各分一个郡?孔家、荀家、包家等问我要,怎么办?更关键的是那几位州牧会怎么想?”
“嗯,有道理!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其他几位可就难说了。公孙家什么没干就想要一个郡,任谁也不会服气,那就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姜厉同样看不惯公孙家的作风。现在姜家需要忌惮公孙家的地方也不多,维护丁馗的利益比较重要。如果源源将来登上王位,姜家就是少典国第一大家族,前提要大败叛王少典雍。“这样也好,公孙节气急败坏地离去,消息应该已传到那位的耳朵里,你留下多待几天,我安排安国军的将领跟你见面。”
姜厉另有谋划。中望州处于休战期,安国军和各路兵马在各自的大本营休整,距离州城都不远,快马最多跑两天就能到。没等安国军的将领赶来,少典坚先派人来请丁馗。一州之牧要跟丁馗见面,还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已经释放出足够的善意。现在的丁馗可以跟州牧平起平坐了,从一方豪强变为一方诸侯,已跻身少典国最顶尖的势力。原来他空有几十万正规军相助,没有后勤补给基地,能坚持多久是个问题。去己国抢粮食固然延长了这个时间,但也得罪了强敌。己国态度的转变最让人意想不到,南沼州南部从危机四伏变成稳若磐石,丁馗可以放心抽调兵马攻打南京城。几十万兵马在吃垮他之前打下一个没有威胁的粮仓,他的劣势摇身变为优势。少典坚在郡王府客厅接待丁馗,打过招呼后说:“此番请驸马来,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郡王殿下请讲,馗必尽量满足。”
丁馗摆出晚辈的姿态。按辈分少典坚当然大过少典鸾,中望州牧对丁家也挺够意思的,这面子必须给。“南沼郡王,呃,少典曦与本王同为王室族人,他固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处理他的问题你还是要谨慎一点。本王想替他求个情,希望你至少能善待他的家人。”
少典坚为少典曦说情。一个郡王说撤就撤了,其他郡王难免兔死狐悲,少典坚和少典曦未必有多深的交情,两人身后的王室支脉未必会同气连枝,但他们都不愿小朝廷处理郡王太过草率。“少典曦违制扩充兵力,先后征募超过四十万地方军,横征暴敛,劳民伤财,光这点就可以杀他的头。馗身为王室外戚,对他已经网开一面了。只要活着,他和他的家人就有机会赎罪,我一定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丁馗不便说太多。“嗯,活着很重要!听说他的家人流放到恒福城,那边瘴气和蚊虫的危害极大,本王能不能派个医官帮助他们调理身体?”
少典坚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关键就在丁馗以外戚的身份来考虑问题,这是少典坚们比较乐意看到的,处理问题的方式肯定在宗室府的框架内,大部分王室成员能够接受。“当然没问题,殿下宅心仁厚。”
丁馗突然话锋一转,“宗室府受少典时掣肘,在处理涉及监国的事务上会有偏颇之处,因此监国希望改建宗室府,请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出来主持公道。”
“咳咳。”
少典坚端起茶杯。客厅内的奴仆和侍卫立马往外走,只留下一位老管家作陪。“先王离去得太突然,留下的王子又过于年幼,德政亲王少典璜本应出任摄政王,可老祖宗却选了武威亲王少典时,导致族内的惯例一再被打破,这才造成当前之乱局,多数族老均持此看法。封王子和淙王子到底谁是正统?本王了解得不多,不方便评论,长公主可与族老们沟通。至于更换太尉嘛,有好,也有不好,好处是可以给族老们拨乱反正的机会,坏处是得罪德政亲王一脉。”
丁馗竖起耳朵,静静地听。“问题是银沙亲王分裂王族,利用州牧人选引发族内暗斗,这一手玩得确实高明,只不过最后得看他的成败,最终坐稳王位的人才能保住一切。”
少典坚说完微微一笑,眼神耐人寻味。丁馗沉默了一会,问:“殿下可有人选推荐?”
“呵呵,此事只要露出风声便有人找上门,谁比较合适你可以自行斟酌,本王在中望州日久,熟悉的人并不多。”
好个老滑头,一手太极耍得登峰造极,既在我身上下注又想两边都不得罪,宁愿守住中望州的一亩三分地也不贪图更多的权力,跟我原来料想的不一样。丁馗本来想用新元老院的权柄收买少典坚,与其他王族实权派相比,他最熟悉中望州牧,好歹来自他的家乡,有更多的认同点。“得麻烦殿下帮我放出风声,南沼州愿意跟所有朋友做买卖。”
他只好退一步,让中望州保持中立。“完全没问题!”
少典坚欣然接受。“您抵抗叛军有不少压力,朝廷会尽力帮助中望州,我计划修建一条连接南京城和镇京城的铁路,至于出资和经营的问题想听听您的意见。”
丁馗打出经济外交牌。“这个我不太懂但很有兴趣,你可以制订一份方案,我让人研究研究。”
少典坚不拒绝新事物也不轻易答应。他知道威国郡和安国郡都在建铁路,这是对民生有极大帮助的东西,但是跟丁馗做买卖要小心,吃点亏不要紧,不能吃大亏。接下来两人都往宾主尽欢的方向努力,气氛十分融洽,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最后少典坚亲自送丁馗出府。姜厉闲着无事,待在家里等丁馗的消息。“少典坚不愿出更多力吗?”
他看出外甥回来时兴致不高。“他很谨慎,应该是习惯了当中间人,两头不得罪,喜欢过安稳日子。”
这是丁馗对少典坚的评价。“中望州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担任州牧,经常需要调解贵族之间的矛盾,圆滑世故点也很正常,谁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呢?”
姜厉没有感到意外。“他不肯就算了,我找别人谈谈,就不信没人感兴趣!”
丁馗没有放弃收买州牧的打算。说服一个州来归顺收益无穷,他愿意做任何尝试。“唔,你想找少典闰?”
少典闰乃阳元州牧,他管理的地方正好在南沼州隔壁。“是的。”
姜厉的一根手指在掌心画圈圈,未几,道:“可以先去双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