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宁回房后,不但没有睡意,反而更加精神。她倒是不关心几个二流子死活,而在很短的时间内,白无常杀人埋尸,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刚刚在露台上,那人又提点了她。在大齐,江湖恩怨和厮杀避免不了,只是她比较倒霉,赶上了。看来,今夜注定无眠。沈清宁喝浓茶水提神,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她把精神力投放到医药空间,整理从沈家顺来的箱子。瓷器摆件,古玩字画,看起来很值钱,沈清宁拿出却不太方便,她把箱子摆放到库房一角,又拆开在吴家翻出的密信。不看还好,看后,沈清宁久久不能平静。来往信件书写的并不是大齐文字,而属于西北异族,沈清宁从小在边关长大,又是个才女,因而读起来不费力。“想不到吴家竟然是异族留在衢州的奸细!”
沈清宁大惊,不仅如此,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多亏吴善才私奔,两家婚事不成,若是结为姻亲,通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沈家绝对逃脱不得。沈清宁以为逃离沈家,从此天高任鸟飞,她却忘记一件事。在大齐,注重宗族观念,只要她不被驱逐出沈家,就永远被打上沈家女的标签。沈家的利益,和她息息相关,沈知府这等猪队友万一犯错,会连累沈清宁受过。沈家一群趋炎附势之辈,沈清宁可不想被带累,她必须把脱离沈家作为一大目标。只可惜,事发紧急,沈家并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送来三尺白绫,如若她有时间善后,绝对把此事解决得完美。沈家人如何,沈清宁不考虑,但是对她表现出善意的大姐沈清璃,沈清宁不能不管。她这人恩怨分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从来不拖泥带水,沈清璃当着双胞胎姐妹的面要带走她,可见是真心相待。想到此,沈清宁写了一封信,打算花银子托人把书信送到黎城,劝说大姐和大姐夫到京城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京城见世面,对大姐夫的学问也有进益。沈清宁托着腮,坐在外厅的椅子上,一步一步做规划。等了许久,时间就好像凝结一般,她有些怀疑,白无常是不是在诓她。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沈清宁闻声转过头,盯着房门口的方向。微弱的灯火映照在房门的高丽纸上,一个影子,提着灯笼,在门口处停留了片刻。来人身形,沈清宁很熟悉,这是为他们引路的伙计。在白水客栈,有伙计值夜,无论什么时辰,都可叫来热气腾腾的饭食和热水,倒也方便。沈清宁心底放松几分,心里琢磨自己想多了。她打了个呵欠,正准备站起身回到卧室躺着,突然间,在门口处多了一个人影,此人从后面快捂住伙计的嘴,然后只听“呲”地一声,血形成了喷溅的痕迹,散落在沈清宁的房门上。很短的工夫,灯笼被熄灭,一切又变得寂静无声。沈清宁捂住嘴巴,瞪着双眼,刚刚她看到了什么,现实版的案发现场!而她,就坐在房内几米之遥的桌边!来人为何要杀死无辜的小伙计,难道伙计看到了不该看的?死一般的沉寂,三楼客房的人都已经熟睡,轻微的动静没有引发任何人的注意。沈清宁心里不是滋味,前世身为法医,专门为死者服务,让他们开口说话,找出证据,指认凶手,而到这里,她帮不上忙,甚至自身难保。冷静,一定要冷静。沈清宁告诉自己,若是出门查探,很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刚才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定是会武,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天亮。出门在外,少管闲事,保命要紧。“小姐,小姐?”
玉鸳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古怪的梦,等她醒来,发现天还黑着,玉屏仍旧在打着呼噜。往床上一看,帐帘撩开,里面空无一人,玉鸳顿时睡意全无,内心极其自责,小姐夜里去小解没服侍的人,她竟然睡得像死猪一般。小姐体谅她们做丫鬟的不易,可作为丫鬟也不能拿大啊。“别说话。”
沈清宁见玉鸳揉着眼睛,披散着头发,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等了半晌,门外依然没有动静,她这才拉着玉鸳进入到内室。“您怎么不睡?”
玉鸳一头雾水,见自家小姐面色紧绷,有些不解,“您刚才怎么在外间?”
“玉鸳,等下再和你解释,你现在也别睡了。”
伙计被杀很可能只是个前奏,沈清宁决定未雨绸缪,先把玉屏藏起来。她看桌下有地方,麻利地把玉屏抱起来塞到桌子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做得流畅,而玉屏换了个地方,竟然还没醒,呼噜打得更响。玉鸳似乎有些明白了,定然是玉屏呼噜声吵得小姐无法入睡,因此被惩罚。“小姐,您……”玉鸳正想把玉屏叫醒,只觉得头脑发晕,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沈清宁来不及说什么,丫鬟玉鸳的头便无力地垂了下去,接近着,屋内飘荡一股白色的烟雾。沈清宁见势不妙,用手捏紧鼻子,把玉鸳推到玉屏身侧,一起藏在桌布下,她自己找了个衣柜藏身,若没有猜错,这应该是迷香。半夜有人行凶,之后竟然放迷香,一连串的小人行径,让人不齿。这伙人什么来头,难道,沈家人反应迅速,迫不及待地请江湖人士来灭她的口了?这种万分焦急的时刻,沈清宁冷静非常,不是她瞧不起沈家,就沈知府那动作,绝不会有这般迅速,看来,八成和隔壁黑白双煞有关。“洛云斓,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一阵低沉的吼声,打断了沈清宁的思绪,在这深夜里格外刺耳。那声音阴森,夹着沙哑和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好像从地狱里发出来一般,紧接着,只听见隔壁砰砰砰接连不断地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