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色骤变,一场暴雨袭来。沈清宁失踪整整一日,沈为康和白氏没有合眼,所有人都在三岔路口等候消息。眼瞅着,雨势减小,可天边仍旧暗沉,短时间怕是停不了。洛云斓骑马来到沈家的马车前劝道,“沈大人,沈夫人,此处四面环山,山路逼仄,若是再下暴雨,很容易发生滑坡,不如你们先进城等消息吧。”
现在走,行得快些,许是等不到城门关闭之前进城,不过洛云斓手中有通行的令牌,可畅通无阻。沈为康不是个执拗的人,他不想走,却不好连累三皇子一行人。看天色,一场暴雨没完没了,若是发生滑坡,他们很可能全部死在这。“殿下您说的在理,可是小女还是没有消息。”
沈为康决定换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不过此地得留下人手接应,不然他还是放心不下。沈清宁被掳走,夫妻二人除了干着急等消息,什么都做不了。眼下最好的办法,听从三皇子安排,不拖后腿。“沈大人,主上已经派我们的人给沈神医送信。”
佟德给沈为康透底,山上有他们的人,只是那人隐藏很深,若不是为沈清宁的安危,三皇子绝对不会冒险传信。“您看这个。”
佟德说完,打开一个牛皮缝制的荷包,内里有一封书信。沈为康快速地看一遍,又有点不确定,一旁白氏催促,他也顾不得,又从开头看起。“这……”异族首领之子拓跋明月,到底是个什么毛病啊!把吴善才抓到山上折磨,估计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若真是为女儿沈清宁出气,老父亲感到压力很大。被这样一个人重视,不是好事。沈为康担心女儿太出彩被争抢,眉头紧锁,之前他没想过为女儿选命格贵重的夫婿,现下,他的想法发生转变。见三皇子为救人不惜动用暗藏已久的人手,沈为康频频点头,突然有了老丈人看女婿的感觉。背地里,他对白氏道:“女儿的亲事,咱们仔细考虑再做打算。”
白氏不明所以,女儿清宁还在山匪手中,自身安危为先,再说夫妻俩已经说好,等进京就把侄子白慕言叫到家中做客。“老爷,这才几日你就变卦了?”
沈为康出尔反尔,白氏十分不快,而且眼下救人要紧,谈亲事为时尚早。“不是老爷我变卦,夫人,你是没瞧见那封传下来的密信。”
沈为康唉声叹气,早知如此,就该教女儿隐藏医术,也好过被异族盯上。拓跋明月的行为,证明他对女儿有兴趣。在西北为官多年,沈为康也曾和异族打过交道,他们从不看重礼教,行为肆意。沈清宁若被拓跋明月看上,少不得有一番纠缠。若是如此,十个白慕言都不顶事,文弱书生怎能和拓跋明月抗衡?怕是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劫走,白慕言还不晓得。位高权重之人,的确会带来很多麻烦,可这些麻烦和小命相比,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女儿救回再说。”
白氏揉揉额角,一切按照三皇子的意思行事。“沈大人,事不宜迟,您赶紧启程。”
主上已经安排妥当,今晚他们到山上救人,现下先把这些帮助不大又拖后腿的沈家一行人送走。至于沈焕那队人马,听天由命吧。佟德把沈家人送出去几里地,平安离开三岔路口,再次折返回来。途中,佟德遇见了沈焕的车队。说是车队,总共只有三辆马车,几个镖师随行,除了沈焕新纳的姨娘和伺候的丫鬟婆子外,没有女眷。佟德找手下打听,原来沈焕那窝里反,父女因为钱氏安葬的问题撕破脸。镖队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沈焕挑选几个手脚还算麻利的镖师,许以高价,继续护送他到京城去。谁能想到,从衢州出来,沈焕一家子整整齐齐,离开之时,只剩下沈焕和一脸得意的姨娘。沈焕的马车渐行渐远,沈清雨站在雨中,浑身上下湿透,头顶发梢滴着水,她看到这一幕,内心无比绝望。爹爹竟然把她丢下,带着素素离开,连娘的尸身,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小姐,老爷执意离开,我们可怎么办啊!”
被扔下的丫鬟婆子大多是钱氏的人,众人六神无主,跟着沈清雨一起哭。剩下来的镖师都已经受伤,他们的伤口不能沾水,占用几辆马车,反而把丫鬟婆子挤得没地方。眼瞅着雨越下越大,沈为康和三皇子的人马撤离,只剩下他们一行人,无所适从。等天黑后,万一山匪卷土重来,他们毫无抵抗的能力。丫鬟婆子慌了,嚎哭不止。沈清雨眨眨眼,用手摸了一把脸,不晓得是泪水还是雨水。虽说她已经用尽全力去改变,可仍旧改不了结局,娘走了,她是没娘的孩子,不仅如此,还失去了妹妹。沈清雪被初晴带走之前说的那番话,怕是把她和娘都恨在骨头里,而偏生沈清雨用心良苦,却又有苦说不出。对有同样遭遇的沈清宁,沈清雨可以吐露心声,可是她怎么对沈清雪解释,说自己多活一辈子又回来了?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这辈子比上辈子更加糟糕。上辈子娘亲没了后,姐妹俩虽受尽屈辱,却有遮风挡雨的住所,姐妹相依同心协力,日子倒也过得去。眼下,娘没了,沈清雪就是沈家通敌叛国的铁证,沈清雨得知沈家的下场,她不得不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很多事已经成为定局,纠结无用,沈清雨要把损失减小到最低,哪怕沈家以后被满门抄斩,她也不能就此被连累。想了片刻,沈清雨发觉还有一条路,投靠沈清璃,去找大姐卖惨。至于沈焕的做法,也不必遮掩,沈清雨要闹大,闹到人尽皆知,最后脱离父女关系,这样以后沈家被满门抄斩,她才能活过来独善其身。重活一世,沈清雨是想爹爹可以更上一层楼,在她嫁人后,有娘家看顾,在受到多次打击后,她才承认自己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