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宁本不该多嘴,她看到牢狱中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有些不忍心地问道。那小娃最多只有一岁,还搞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把手中的稻草当玩具,发出牢狱里唯一的笑声。“想不到沈小姐如此有才学,通晓《大齐律》”卫子丰赞叹一句,京城的官家小姐识文断字,却无人对刻板的教条感兴趣。卫子丰高中后,留在大理寺中,最喜欢研读大齐例律。的确,把孙家百十来口押送到大理寺不合理,可这是太后的旨意。“懂了。”
沈清宁惊讶的是,孙氏已经向太后投诚,把该说的都说了,然而太后这边还没有放人的意思,许是还想用孙家的族人威胁孙氏?没有再多说,沈清宁跟随卫子丰来到三皇子的牢房门前。不愧为皇子,吃牢饭都得掌握绝佳地点。“卫大人,我带了一些吃食,你看需不需要检查?”
沈清宁打开层层食盒,主动问道。“那倒是不必。”
卫子丰摆摆手,估计沈清宁也没胆子谋杀亲夫,按照规制,沈清宁只能探视一刻钟,并且,他会在一旁监视。“沈神医,给我加鸡腿了没有?”
佟德看到沈清宁来了,在牢房里溜达一圈,手舞足蹈。昨日他从早等到晚,迟迟不肯入睡,以为沈清宁会来探监,结果等了一场空。在佟德已经绝望的时候,沈清宁终于带着饭菜来了。哎呀,都怪主上,非得要求沈神医亲手做吃食,佟德琢磨沈清宁不会,昨日在府上勤学苦练,因而耽搁了时辰。沈神医的手用来治病救人,而不是用来做菜的。为此,佟德已经向三皇子提出抗议。“你做的?”
被关两日,洛云斓身上仍旧不染纤尘,他眼里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问道。“嗯。”
沈清宁含糊其辞,有卫子丰盯梢,有些话还真不好说的太直接。“三皇子殿下,相信您定能沉冤昭雪。”
沈清宁极其不走心地安慰一句,就见三皇子笑意更浓地回道,“不着急。”
不着急是什么意思?沈清宁略感迷茫,可能人在高位,都有好奇心,想体验一把阶下囚的日子。按照之前二人约定,沈清宁隐晦地说明情况。不晓得是不是太后阻挠,今日没有人叫她入宫为舞姬看诊,皇上派王富贵守着,没有消息,代表舞姬的情况稳定。“舞姬用药了吗?”
洛云斓看似关心舞姬,实则问的是冷宫的情况。“比较严重,若是不用药,时日不多。”
沈清宁意有所指,隐晦地透露出自己已经去冷宫送药,最近一段时日,只要木槿姑姑按时服用,会有所好转。“三皇子殿下,沈小姐,一刻钟已到。”
卫子丰手中拿着一个沙漏,上面最后一点沙子已经流出。“好,您和佟大人多保重。”
沈清宁毫不留恋,扭头就走,比卫子丰还要着急几分。佟德见沈清宁离开,赶忙捞起一个鸡腿,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道:“好吃!”
鸡腿味道不错,就是饭菜的味道差一些,感觉沈清宁做菜舍不得放油。洛云斓只象征性地吃一口,便放下筷子,笃定道:“不是她做的。”
“属下早就说过,您不需要让沈神医下厨……”不是沈清宁做的,难道是沈府的厨子?饭菜多少有一点焦糊,沈家下人若是做成这样,估计早被发卖了。佟德坚信,送来的饭菜是沈清宁的手艺,也是她的心意。洛云斓眸色深沉,从菜里夹出一根头发,而且看头发的粗细,明显不是沈清宁的。所以这道菜,到底经几人之手?“既然你觉得沈小姐的心意堪比千金,就都吃了吧。”
洛云斓不动声色,把饭菜全部推给佟德。片刻后,佟德在小拌菜中发现一只死虫子,他双手合十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安宁郡主坚持在大理寺等卫子丰下衙,沈清宁被车夫送回府上,给白氏请安后,按照约定来到莫家。“沈小姐,你很有才学。”
到莫家以后,逃不开莫夫人这一关。莫琦玉坐在下垂手,一脸冷漠,而莫夫人则是对沈清宁火力全开,言语中充满试探。对于知晓莫琦玉的秘密一事,沈清宁和莫琦玉有所隐瞒,因而引发莫夫人猜忌。沈清宁如坐针毡,听说莫尚书提前回府,她才松一口气。到莫家的一个时辰,让她感到窒息。“清宁,对不住,我娘她……”莫琦玉感觉对不起朋友,他请沈清宁来,是把沈清宁当做贵客,而娘亲却一再地质问,好像沈清宁对他有所图一般。莫琦玉内心苦涩,他又找不到发泄的途径。他能理解娘亲的难处,可娘亲为何就不能理解他,他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两年多以前,听闻三皇子出征,莫琦玉十分羡慕,他也想去。空有一身本领却不能上战场,对于莫家人来说是耻辱,哪怕是死,他也想死在战场上。可是,莫琦玉终究舍不得爹娘,只得作罢。“你不要觉得抱歉,你没有错。”
沈清宁摆摆手,并不计较。对于她来说,承受莫夫人的盘问,也只是忍耐一个时辰而已,莫琦玉在莫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十几年如一日,更加难熬。沈清宁研究过比较浅显的心理学,其实莫夫人这种扭曲的性子,可以疏导,只是若不能放下心结,收效甚微。“对于此,我爹就比较豁达。”
提起爹爹莫尚书,莫琦玉顿生敬佩,在他眼里,他爹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和爹爹一样。“我希望永无战事。”
沈清宁没有开疆扩土的情怀,这希望大齐和异族永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不必被战事连累得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可能是她的格局太小了,沈清宁也知晓不可能。“异族把拓跋珍珠送来和亲,说不定打着什么主意。”
莫琦玉看得更加长远,这十几年中,足够异族修生养息,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