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和蝎子妖傲然地站在念念他们的面前，全然没有了以前见面时的谦卑与恐慌。念念望着他们，冷笑一声：“怎么？这是要新仇旧恨一起做个了断吗？”
当年，蛇妖和蝎子妖一起作恶，偷了人间的一个婴孩，妄图吸取精血，加速练成神功。他们抱着婴孩逃跑的时候，恰好被念念遇到。念念觉得两个妖怪神情慌张，行为乖张，一路跟踪到蛇窝，忍不住出手相搏，企图救出被抢的婴孩。那一天黄昏，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站着。蛇妖和蝎子妖的目光强作震惊，满是掩藏不住的狼狈。而这一次，在十五的月光之下，蛇妖和蝎子妖张狂而凶猛。“猫妖！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得宠的妖吗？告诉你，你已经今非昔比了。你的爹娘已经被禁足，秋神也被罚在北海边。今天，是我们报仇的日子，你放心吧，就是你使出浑身法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了！今天，不会有人来帮你了。今天，是我们报仇的大日子！至于这一只兔子，我更是一口气就能把它吹到天边！”
蛇妖仰天长笑。但是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即便头上罩有蛇皮制成的绳索，念念也挥舞衣袖，阵阵强劲的风吹打得蛇妖倒退几米。蛇妖怒了。他伸出长长的舌头，毒液如雨点般射向念念和灰砂。念念飞速地挥舞衣袖抵挡毒液，灰砂的大耳朵也在拼命晃动，击退一颗又一颗的毒液。但是，绳索束缚住了念念和灰砂。片刻之后，他们逐渐体力不支。蝎子妖阴毒地笑着，慢慢地向他们靠近。他的百足越来越长，越来越尖，足尖闪着光，那是剧毒的液体的光芒。念念咬紧牙关抵挡着，但是，蝎子的足尖越来越近了……念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难道，自己第一次有机会返回仙界，就是被这毒液害死吗？忽然，有人在旁边悠然说道：“刚才是谁说的，我不会再来救她？我还就偏来了。”
念念的心头一惊。是自己体力不支，产生幻觉了吗？这明明是天神无忧的声音！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头顶压迫得她抬不起头的绳索突然不见了。念念起身张望。皓月当空，清风阵阵，空中有隐隐的花香。而立在她面前的，正是一身白衣，玉树临风的秋神无忧。蛇妖和蝎子妖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无忧望着念念，轻声说：“念念！好久不见！”
念念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岂止好久不见！她的心里又难过又惊喜。难过的是，这一个月，她在人间，如同行尸走肉，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无忧。喜的是，无忧真的会来救自己！忧喜之外，她突然有一点微微的生气！无忧真的无忧。修炼万年的仙。他见了自己，真的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就再也不说话了。灰砂摇摇耳朵，笑道：”感谢秋神出手相救！我也要告辞了。“无忧点头，一挥手，地上的蛇妖和蝎子妖突然消失不见了。灰砂愣了一愣，向念念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天地突然静得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了。念念站着，任由自己的眼泪在流。在无忧面前，她不再是法力高深的猫妖，而像是一个受了委屈无处诉说的小女孩。天边的月亮仿佛淡了。无忧抬头，叹了一口气，轻轻开口：”念念，有许多事情是我们无法左右的。即便我是仙，我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的。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你告诉我，你在人间过得好吗？“念念低头拭泪，想起自己那座庭院里吃了睡，睡了吃，闲了就坐在窗边叹气的日子，摇了摇头，叹道：”就那样吧。两个孩子，一大堆吵吵嚷嚷的佣人，每天都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知道的，我是好静的，天天被吵的，头晕眼花的。清静是求不到了。况且，我本身也清静不了。我的法力没有了，但是我的记忆还在。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是猫妖，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有父母，他们也是猫妖。我还有一群妖精朋友，他们对我那么好，以至于，世人对我的一点恶我都受不了！但是，我到了人间，却没有办法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对了，我最重要的一个朋友，是一个神仙……“无忧突然挥袖打断了她的话。念念凄凉一笑：”怎么？如今我为人，你为仙，朋友都做不得了吗？“”念念！你知道你是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什么还要这般说？“”哦？那我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是的，我应该谢谢你今晚出手相救！我还应该向你道歉，因为我的过错，连累你在北海受罪！“”谢倒不必，道歉更是不必。我既为仙，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曾经在我的宫中修炼多年，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你做了什么惹怒天神的事情，我自然也要承担责任。所以，我在北海受什么责罚，更是与你无关了。“念念呆呆地看着无忧。无忧的脸平静如水。片刻，她笑道：”那，阁下的意思是，我们再无瓜葛了？“”念念，你知道我的心，就不要再如此刺痛我了。我只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你在人间，就打算这样日复一日地昏睡吗？“念念咬紧嘴唇，不语。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已经不是猫妖。你是一个人，是一个叫丁念念的女人。如果不出意外，你会活到九十岁。我问你的是，你打算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活到九十岁？“念念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个丁念念老去的样子。她弯着腰，身边站着同样老去的李将军。念念一惊。真的要这样吗？日复一日，然后，就老了？况且，还带着自己是一只猫妖的记忆。她痛苦地用手抚头。”
念念！打起精神来，试着学习作丁念念！像她一样，努力地生活一次。在人间的时候，你已经没有法力了，你就睁大眼睛吧，做人！努力做一个人！你的爹娘已经因为你受了禁足，你只有等到下一个十五才能见到他们。你不要再让他们为你操心了。安心回到人间吧，做丁念念，即便难，也学着做！你的时间快要到了。你看，你的项链越来越淡了，你必须返回人间了。你爹娘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自会处理。记住我的话，认真地学着做丁念念！“念念看着无忧，依依不舍地。无忧也看着她，目光冷静而凄凉。突然，他猛地一挥衣袖，念念感觉自己的魂魄突然腾空而起，而后轻飘飘地落到了床头的那幅卷轴上。她睁开眼。天亮了，她又一次躺在丁念念的床上。床头伏着的，是已经睡着了的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