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倦和谢瑶坐在临窗的桌子前,安静地吃饭,桌上四个菜,荤素搭配,看起来清爽可口。
随行的护卫另坐一桌,四个人,皆是年轻男子,桌上也是荤素四个菜。
从一楼大堂走上的两个健硕男子自顾自寻了张桌子坐下,跟伙计要了盘花生米,点了份酱牛肉,目光自然而然地打量着临窗的楚倦和谢瑶,眼神里透着些许深思。
楚倦看着窗外,语气淡淡:“荆西这些年发展得不错。”
谢瑶顺着他的话说道:“有公子在,肯定不会错的。”
楚倦瞥了她一眼:“出门在外,说话注意分寸。”
“怕什么?又没人听到。”谢瑶小声说道,“公主殿下封公子为白虎王,楚家以后是不是就算是皇亲国戚了?”
楚倦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只有跟皇族联姻的,才算是皇亲国戚,我既没嫁给公主,身上又没有流着皇族血脉,哪来的皇亲国戚?”
谢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那我们吃完饭就直接去你家?”
楚倦点头:“嗯。”
“公子许久没回来,你爹娘会不会认不出你?”
“不会。”楚倦摇头,“血浓于水。况且我以前也不是没回来过,怎么可能认不出?”
楚倦说得没错。
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可能认不出?
只是认得出和有没有感情却是两回事。
楚倦端着茶盏,神色悠闲地看着窗外:“你觉得奚州好,还是这里好?”
“公子在哪里,我就觉得哪里好。”谢瑶两眼盯着楚倦秀雅俊颜,声音带着几分小姑娘的倾慕和傻气,“没有公子在的地方,就算再好我也不喜欢。”
楚倦嗤笑:“没什么别的本事,拍马屁倒是很擅长。”
谢瑶撇撇小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后来上来的两个健硕男子对视着一眼,起身走到楚倦面前:“公子?”
楚倦慢条斯理地抬头,“干什么?”
“我们是楚家护卫。”
楚家护卫?
楚倦眉梢轻挑:“你们跟踪我?”
“不是。”其中一个护卫说道,“是老爷命我们接公子回家。”
楚倦沉默片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父亲知道我回来的消息?”
慧城是楚家地盘,楚家眼线众多,楚倦去了一趟楚家钱庄,又来了楚家酒楼,其间超过半个时辰足以让楚家暗卫怀疑并确认这位公子的身份。
楚家主自然也就知道了长子回来的消息。
护卫只是淡淡点头:“是。”
“既然如此,你们回去一趟,让楚家大管事过来。”楚倦淡道,“我离家多年,对楚家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想找大管事问问。”
护卫微讶:“公子可以回到楚家之后再慢慢了解。”
“楚家如今谁在当家做主,家中情况如何,我一概不知,难道不该先了解一番?”楚倦哂笑,“深宅大院进去容易出来难,就算是自己家也一样,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别那么多废话。”
两个护卫闻言,沉默地对视一眼,随即点头:“既然如此,请大公子稍等。”
楚倦嗯了一声。
两个护卫转身离去。
二楼大堂就只剩下楚倦和谢瑶,以及他带来的四个高手。
楚倦转头看着窗外,清隽雅致的眉眼泛着几分慵懒散漫色泽,声音也是淡淡:“知道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吗?”
谢瑶摇头。
“楚家现在什么情况,我大致清楚。”楚倦淡道,“但是我回来另有要事在身,所以不能让楚家人摸清我的底,否则我们会很被动。即便是我的父亲,也该有防备之心。”
谢瑶明白,亲生父亲也不一定是自己最亲的人,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
亲生的父子或者父女在面对利益冲突时,也极有可能会演变成仇人,况且楚倦十年不在家,偶尔回来一次也像是客人似的,跟家人的感情早已淡漠疏离,有所防备也正常。
他们踏进城门开始,两人就已经完全暴露在楚家的视线之下,可楚倦坦然从容、不遮不掩的态度能让人少一些臆测,坦然从容之下又适当是表现出多年未归家该有的戒备,更容易让人放心。
“大家族里争权夺势的斗争跟朝堂上一样激烈,父子,夫妻,兄弟之间都可以为了利益而相互算计防备。”楚倦淡道,“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的去相信一个人,尤其是自己并不了解的人。”
谢瑶小声地道:“所有人都不能相信吗?那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信任和感情可言?”
“这就要靠你自己去分辨了。”楚倦说道,“有些信任来源于长久的相处或者感情上的付出,也有些是彼此利益的相连,还有些则完全是靠自己的感觉去分辨。”
谢瑶道:“如果感觉出现了失误呢?”
“感觉出现失误,就得自己承担后果。”楚倦道,“你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心里的想法,学会从别人和表情和言行中分辨真假利弊,处世之道也是一门学问。”
谢瑶低声问道:“这些都是公主殿下教你的?”
楚倦眉梢微挑,想说这些不需要人刻意去教,然而自小长在宫廷之内,做公主殿下的伴读,很多规矩要遵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宫里的人随时随地都在提点他们。
若嘴上提点无用,那就宫规惩罚来约束,没有什么比疼痛更能让人记忆深刻,慢慢的也就什么都懂了。
“算是吧。”他语气淡淡,说完看向谢瑶,“切记,在你不够强大的时候,要学着谦逊低调和,隐藏锋芒,任何时候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谢瑶还小,对这些不太明白,却还是听话地点头。
两人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看着酒楼外街道上。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衣男子走了一楼大堂,酒楼里的伙计恭敬地朝他打了招呼,青衣男子只颔首示意,随即踏着楼梯上了二楼。
楚倦收回目光,敛眸饮茶。
青年男子顺着楼梯走了上来,径自走到窗前楚倦这桌。
“大公子。”他恭敬地行了礼,“老爷和夫人正在家设宴候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