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我毒舌,惠惠是邻居,跟我家人都认识,继续纠缠,怕是以后不好收场。清晨五点,闹铃响,我想着再眯一会,胖子发来微信语音,问我醒了么。我不好赖床,麻利起身,听到外面厨房有声,赶紧跑出去,果然是丈母娘在准备早点,就对她说:“妈,以后别这么早起来做饭,多睡会。”
她问为什么。我回:“以后每天胖子丁健都来接我,我按完摩跟他们一起吃早点,不然我吃了他们没吃,尴尬。”
丈母娘便关了火,道:“那明天让他们上来,我给你们做三份。”
我不要,“太麻烦了,你多睡会。”
她低声嘟囔,“有什么麻烦,天天都睡。”
有一说一,丈母娘对我是真好,不是这个丈母娘,可能苏晴和我早炸了。去按摩,青青说今天换种手法,她自己悟出来的,在我身上试试。青青说:“你的脑瘤应该是良性的,如果是恶性,会一直长大,很快你就没了,良性的就保持那么大,不会再长。虽然不长,但每天行动坐立,它还是会对脑干产生压迫,短时间无事,时间一长,你的心跳呼吸都会变慢,从而导致你行动僵缓,人困乏。”
我就赞,“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这样。”
青青笑:“我是自己瞎琢磨,没有医学根据。”
“没有医学根据那也说的对,我当前情况就是这样,早上按完精神满满,到晚上就不行了,一定要你按过才好。”
青青依然笑,末了小声说:“看来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了。”
“那是,离开你,我就挂了。”
这番话,前面的是恭维她,我才不管什么医学原理不原理,她替我服务,且有效果,她说什么我都赞。唯独最后一句,我心慌了。如果我脑瘤情况真是如此,不找她按我会挂,那我以后还真就离不开她。就相当于,我的命掌握在她手里。这很恐怖,好的时候大家都好,要是吵架了?有矛盾了,或者那天她突然生气,我怎么办?想到这个心便懊悔万分,骂自己愚蠢!再缺女人也不该招惹她,如果不碰她,大家是医患关系,她做事我付钱,哪怕她将来有了老公,大家关系都是良性的,她需要我的钱,我需要她的技术,不会有任何矛盾。现在好,掺杂了感情,未来就变的不确定了。转念又想,去他妈的,人的命运早注定,该死的逃不了,事情都做了又懊悔有个球用。莫名难受,将她拉过来,捂在怀里好一阵,末了问:“你里面的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她回:“从出事的那天起,我就没再买过衣服。”
又问:“弄疼你了?”
“没有,只是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
“我没有早点遇到你,要是我早两年遇到你,绝不让你穿这样的衣服。”
话落,那女子受不了,扑进我怀里,那小身板,恨不能嵌入我身体。身体还微微发抖。头埋在我胸口许久,她说:“师娘讲,世间万物都有定数,该受的苦,躲不过,该享的福,也不会少,上天安排我受这场磨难,必然有更大的幸福在等,这几年,我一直靠着这句话坚持,我原本以为,我要等很久……”说着抬头,对我笑。真的,身体没经历过的不会懂,三十岁的我,走路四平八稳,不急不躁。但十八岁的我,就没好好走过路,不是跑就是跳,凡是有门,我必然要跳上去摸门框,凡是栏杆,我都忍不住要去跃。这是因为,十八岁的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劲,三十岁的身体,会感觉疲惫。我对青青说,今天的手法太好了,效果非常棒,你要记录下来,经常练习,或许以后会成为一代推拿大师。青青羞笑,“嗯,那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我不懂,“什么事?”
她就打我,“你说送我锦旗。”
我这才想起,赶紧回应:“三天内送到。”
言毕又将她抱住,很是不舍。这种感觉很美妙,就像我刚认识苏晴那阵,天天想见,见了想抱,抱了就亲不够。直到丁健那厮敲门,我才恋恋不舍地把她松开。“走,去吃早点。”
我对她说。去到外面,李大夫站在墙边,对着一堆花盆,做着奇怪的动作,像太极拳,又不像。我说李大夫早,他嗯一声,收了动作,转头看我,而后笑。“你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把我徒弟拐走。”
青青面红,我则辩解:“不会,偷偷摸摸那种事我不做,我这是光明正大。”
李大夫呵呵笑,两步到我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嗯,气色很好,看来你最近运气不错。”
我笑,“托您洪福,还好。”
“哎,你可不是托我的福,你这是沾了我徒弟的光。”
说完笑笑,转身上楼。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说,给我说愣住。青青哪来的福?苦命孩子一个。去吃早餐,我又想起侯美玲,她有只眼睛是假的,但不细看看不出来。就问青青:“你另一只眼还能恢复吗?”
青青说不能,以后永远都是这样了。那只眼损伤严重,黯淡无光,透着灰白,像死鱼眼。也亏得青青颜值高,遮盖了那只眼的恐怖,换成我有那样的眼,估计都不用和人打,一睁眼就能吓死对方。假若她以后能看清自己相貌,这只眼她还满意吗?想想道:“回头问问医生,那只眼能不能摘,能的话,我帮你装一只宝石的。”
青青笑,“好哇。”
……今天周末,厂里办公室人员不上班,就各部门保养技术人员在,总务贺兰也在,大清早已经通知龙龙他们去仓库把油路系统搬去车间,开始更换。我去车间巡视,各人见我都是笑盈盈,想来是我即将接手工厂的消息已经全部知道。去到三号线,龙龙说:“S10的涂料定了皓宇的,老白没戏了。”
这事我已经在工作群里看到,但没办法,打样最关键的阶段我不在,皓宇把徐美娜搞定,我已经失了先机。龙龙不服:“皓宇也太过分了!一公斤高光UV一百零四,比老白的贵三十多块,那我们还赚什么?”
一公斤一百零四?还只是高光UV?我吃一惊,“谁告诉你的?”
“我看了合同单价,姜川也看了,其他的涂料更贵。”
龙龙满脸激动:“这是摆明了要坑你。”
我立时焦躁,往办公室走,路上给贺兰打电话,让她回位置,我要看东西。公司内部,很多东西不允许乱传,比如材料价格和成品价格,这些东西属于商业机密。比如我是技术,我只管好生产,只要良率稳定,我的工作就算完成,公司赚不赚钱与我无关。但现在不一样,公司以后整个都要交给我,要是现在开始亏损,两个月后到我手里还剩什么?贺兰来,听说我要看涂料购买合同,她就为难,“涂料现在是采购在管,我管不到。”
“那S10的单价你知道吗?”
贺兰点头,左右看看,办公室里只有我俩,便大胆道:“是徐总定的,在皓宇原本的报价基础上,每款涂料上浮30%。”
上浮30%?!我就躁了,“那还怎么盈利?赚两钱全进那女人黑窟窿里。”
谁说不是呢。成本价格上浮30%,这肯定是进了徐美娜私人腰包,可这样以来,公司就严重亏损。假设两个月后公司是我的,那她现在就是在偷我的钱。贺兰拍我:“你别激动,现在全公司都明了,两个月后厂子要转给你,大老板撒手不管,徐美娜要回国,临走她为什么不给自己捞点?”
道理是这个道理,厂子本来就是她家的,她要捞我也挡不住,但这太过分了。能维持住平衡,我也不说什么,两个月后接手一堆机器我也高兴。但她现在这做法,根本就是想着两个月后让我接手一堆债务。那我还接个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