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系统正在疯狂提醒。
她的电量已经耗尽，现在随时会在被追杀的路上“突然昏睡”过去。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歌微抬头，看着漫天的瓢泼大雨。
在这种时候，她觉得雨水的流速很慢。
慢得就好似，她能够看清一滴水落下来、溅在水坑里的整个过程。
犹如一个人的一生一样。
“歌微，你必须要尽快离开你现在藏身的这个位置了。”
“狙击手已经开始调整所处位置，你此刻的藏身点很快就会不安全。”
歌微却没有力气动。
她想，她又能够去哪里呢？
不管去哪里，都在这张“网”之下。
她已经耗尽了体力了。
此刻，她的手机微微震动着。
她用未受伤的另一只手，缓慢地摸出手机。
是樊漪的信息。
他问。
“今天你没出现在民政局，是出了什么状况了吗？”
“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发个短信问问清楚。你别烦我。”
歌微看着这两条消息，扯动了一下嘴角。
她还真忘了这件事了。
12小时之前她本来答应过他，要在民政局门口见面的。但是她放了他鸽子。
她当初答应他的那个时候，是真心实意想和他结婚的。
但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料到，在第一缕曙光到来之前，她就会死在雨夜的废水沟里。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挺好的小伙子啊。
他被人放了鸽子，却连在质问的时候，都需要在末尾多加一句“你别烦我”。
樊漪很好，她遇到过的几个男孩子都很好。
唯一不好的是这个世道。
只是她的能力太微末，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财团和权力者们杀死过那么多人，她也仅仅只是死在他们手中的一个普通民众而已，像是时代滚轮之中的一粒碾下来的灰尘。
在她之前、在她之后，总有源源不断的人死去。她从来没有真正改变过这个世界。
歌微缩在漂浮着食物残羹的腥臭水沟旁，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樊漪。
她说。
“我们分手吧。”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两条短信，简简单单，她发送了出去。
然后她再也没有收到来自樊漪的任何消息。
歌微闭上眼睛，任凭倾盆大雨而下。
与此同时，是x在耳麦里的提醒声。
“歌微，你现在必须离开你所处的位置了！”
“看到你身上游离着的那个红点了吗？！狙击手打算一枪直穿你的大脑！”
“快离开，歌微！不管有多累，赶紧站起来离开！”
可是歌微没有动。
她也动不了了。
*
同一时刻，樊漪正在街头深夜飙车。
他的车子一个90度的大转弯，猛地停在了一个路口。
车窗被摇下。
半截手臂从里面探出来，手腕上戴着雾黑的腕表，指尖还夹着半根烟。
烟头上缕缕飘起了一丝烟雾。
纯黑色的玻璃之后，是他漫不经心的半张侧颜。
绚丽的紫，摇曳的红，诡辩的绿，五光十色的霓虹就像是水流一样从他的侧脸上掠过。
但他对此全然不关心，只盯住手中的一条短信。
他沉默良久，最终用手掌把烟头掐灭了。
烟灰随风而去，掌心留下了一处烫伤。
他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出。
*
歌微的脸上正有一个红点在游离着。
她知道，自己的脑子下一刻可能就会炸开。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任凭滂沱大雨淋湿她的睫毛，冲刷着她的脸。
下一刻，她听到了一声枪响！
但枪响之后，她却安然无恙。
歌微睁开眼睛，没有看到自己身上有什么新的伤口，反而是……
在她十点钟方向的一座瞭望塔上，有个狙击手无声地倒下了。
歌微有些错愕。
她叩击了一下自己的耳麦，问：“x，发生了什么？”
x很快回复。
“十点钟方向的狙击手原本要射击你。”
“但是在同一时刻，七点钟方位的民宅天台上，有一个神秘人率先狙击了他。”
歌微：“……？”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帮她？
她艰难地回过头，看到了在她七点钟方位的“神秘人”……
是曜澄。
曜澄戴着纯黑色的夜视镜，镜框上有流动的蓝光一闪而过，无数的数据虚空浮现在他的镜面之前，让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未来科技感。
他下颌削瘦，黑色的头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像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杀手。
“弟弟好帅。”歌微不由在心里评价，“……可真是太帅了。”
此刻的曜澄一击即收手，并不恋战，并迅速把架在天台栏杆外的枪口给收了回来。
他“啪”一下合上铝合金手提箱，又匆匆提着手提箱奔赴下一个射击点位。
对曜澄来说，他的动机很简单。
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那个“衣衫凌乱的垃圾站小丫头”救了他，他就必须要偿还这份人情。
他在夜色中奔跑起来，匆匆奔赴下一栋楼。
冰凉的雨水迎面罩住他，就好像是兜头的兜网。
而他在夜色中一往无前，并不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而后悔。
“c点狙击手被第三方‘神秘枪手’射击！当场身亡！”
“什么？！在场还有第三方？！迅速定位‘神秘枪手’的位置！！”
“对方十有八九就是罪犯的帮凶，不用留情，按罪犯来惩处！允许当场击毙！！”
x把频道里所有乱哄哄的声音，都真实还原进歌微的耳机里。
歌微同时听着至少十几个人在频道里乱吼乱叫，看起来——这位神秘枪手真的给了在场的人许多冲击，让大家的节奏整个乱了。
接着，半空中又是传来一声枪响。
“b点狙击手被第三方‘神秘枪手’射击！当场身亡！”
“在附近区域里，我们只剩下最后五个狙击手了！”
“该死！这究竟是个什么混蛋？！为什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干掉我们两个人？”
“我怀疑‘神秘枪手’并不只有一个人！中等口径的狙击步枪有效射程只有800米左右！可是对方距离b点的狙击手最起码有1500米！”八壹中文網
“他显然变换过位置！b点狙击手的位置很难被发现，‘神秘枪手’一定是在一个更高的建筑上！”
“立刻扫描现场所有的高部建筑！我们必须要保住最后五个狙击手！！”
话音刚落，半空中又是一声枪声。
频道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e点狙击手被第三方‘神秘枪手’射击！当场身亡！”
“我们只剩下四个狙击手了！”
“该死！你们都在干什么？让你们找个人都找不到吗？！”
“他都狙杀了我们三个人了，你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长官！我们的确可以通过检查已死亡狙击手的弹头射入口、射创管及射出口的方向，判断出他受到了来自何方的射击！但这里的问题是——就算找到了射击方位也没有用！那个人变换位置的速度太快了！我们每每定位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
“都是一群饭桶！你们这样让我怎么向横川一郎先生交代！”
“我们可以直接射杀那个‘猎物’！反正只要‘猎物’死了，横川一郎就会满意！”
“该死，也只能这样了！剩下的几个狙击手听候命令！——放弃对那个‘神秘枪手’的追捕，直接射杀‘猎物’！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千万别被其他人吸引走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