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决定亲自去见萧六郎一面。 “他住哪儿?”
宣平侯问刘管事。 “碧水胡同。”
刘管事说了萧六郎与顾娇的具体住址。 宣平侯乘坐马车前往了碧水胡同。 是常璟赶的车。 萧六郎考上了会元,今日的胡同格外热闹,巷子口全被马车堵死了。 宣平侯的马车驶入不进去。 他叹了口气。 从不知自己去见个私生子竟然都这么难。 宣平侯弃车步行,常璟跟在他身后,两个大老爷们儿一前一后进了巷子。 不用指路都猜得出哪一座宅子是那个小私生子的,门大敞着,不时有人来来去去。 宣平侯突然对常璟道:“你找个地方蹲着,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
常璟:“哦。”
宣平侯说罢就往萧六郎与顾娇的宅子去了。 他原意是常璟找个地儿安安静静待着就好,可常璟是个执行力满分的人。他找了个小旮旯,双手往袖子里一塞,来了个农民揣,面壁蹲着了。 宣平侯来到宅子前时,刚走了一批客人,萧六郎正要把院门合上,一只大手按住了门板。 萧六郎拉开院门一看。 宣平侯:很好,一点表情都没有。 萧六郎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处事不惊,他镇定自若地看了宣平侯一眼,惜字如金道:“有事?”
这冷漠的态度,如果他真是萧珩,宣平侯心窝子都得冒火。 宣平侯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 “不是。”
萧六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宣平侯微微偏了偏脑袋,蹙眉不解地看向他:“不是什么了不是?老子还没问完呢!”
萧六郎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问了也不是。”
宣平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萧六郎把他摁在门上的手拿下来,宣平侯以为他要干嘛呢,结果就见他把门合上了。 宣平侯:这小子! 当然,宣平侯在军营长大,身手不是盖的,他一个箭步闪了进去。 嘭! 门是合上了,可宣平侯在院子里了! 宣平侯挑眉看了他一眼。 萧六郎却压根儿没有理他的打算,转身打算绕过他走进屋。 宣平侯早料到他会这样,眸子一眯,一把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用早已准备的白帕子捂住嘴,当他拿开帕子时,帕子上腥红一片。 嗯,这是咳血了。 他身上有旧伤,几年前与陈国那一仗本就是带伤上阵,赢是赢了,可旧伤也更重了。 这一点,萧珩也明白。 宣平侯故意把帕子摊得特别平。 就给你看,咳血啦! 哪知萧六郎根本就不看。 这样都不行? 宣平侯一咬牙,直接倒在了地上。 论不要脸,全京城宣平侯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宣平侯是打定主意碰瓷萧六郎了,他横在萧六郎面前,把路全给堵住了。 可他没料到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二话不说,抬起脚,从他身上跨过去了—— 宣平侯:“……”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萧六郎前脚一走,后脚小净空哒哒哒地跑过来了。 小净空看着倒在地上的宣平侯:“哎呀!这里有人晕倒啦!咦?这不是上次在驿站见到的帅叔叔吗?”
萧六郎:“嗯,你治治他。”
小净空:“哦,可是要怎么治呀?”
萧六郎:“娇娇怎么治的,你就怎么治。”
小净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蹲下身来用小手手去按压他的胸腔。 顾娇是这么抢救病人的。 他学得很像,动作也十分标准,美中不足是他力气太小,按了半天按不动。 于是他决定上脚。 他蹬掉鞋子,嗖的蹦到宣平侯的身上! 宣平侯浑身一紧。 卧槽! 小净空踩在他的胸口,颤呀颤呀颤! 宣平侯:“……” 小崽子,你有点重啊…… 萧六郎从容地围观宣平侯碰瓷。 宣已经演到这儿了,宣平侯硬着头皮也得继续演下去。 “哎呀不行呀,没用!”
小净空蹦下地,想了想,叉腰说,“我要对你进行人工呼吸!”
宣平侯:什、什么吸? 小净空张开小嘴,深吸一口气,崛起小嘴嘴。 “放开那位大人,让我来!”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刘大婶儿提着裙裾,撅着烈焰红唇狂奔而来! 宣平侯浑身一抖! 他睁开眼,一把坐起身:“我好了!”
刘大婶儿黑了脸。 宣平侯碰瓷失败,郁闷离开。 不过,许是他运气不错,居然在走出巷子的一霎碰见了老祭酒。 老祭酒刚从赵大爷家出来,他没料到宣平侯会出现在这里,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没太当回事。 直到,宣平侯叫了一声:“霍祭酒?”
熟悉的声音与称呼令老祭酒眉心一跳,他顿住步子,错愕地看向对方:“萧、萧侯爷?”
老祭酒在朝时官阶虽不如宣平侯,不过他资历比宣平侯老,年纪也摆在那儿,又是萧珩的老师,故而比一般人与宣平侯亲近,但也不算太亲近。 他不是宣平侯这一阵营的,确切地说,他没投靠任何阵营。 他与庄太后互别苗头,那是陈年积怨,与宣平侯和皇帝没关系。 所以他既没像庄太傅那样,生疏地叫一声宣平侯,也没像亲信那样直接称呼侯爷。 宣平侯狐疑道:“老祭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 老祭酒正要说我路过,赵大爷家便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你快点儿!几步路,回家拿个东西也这么磨磨蹭蹭的!”
老祭酒心里咯噔一下。 庄太后不是善茬,宣平侯也不是,宣平侯一直都想除掉庄太后,这其中固然有两家对立的关系,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庄太后曾毒害过萧珩。 在萧珩年仅五岁的时候,入宫给帝后请安,结果被庄太后下了毒,险些没当场夭折。 这其中是不是有所误会,不得而知。 总之自那之后,宣平侯与庄太后的梁子便结下了。 若叫他发现庄太后在这里,只怕庄太后立马就会没命。 庄太后在皇宫绝对是端着架子,永远一副矜持高贵优雅清冷霸气凌厉的语气,绝不是这个吊儿郎当的调调。 宣平侯其实没听出来。 不过那内容耐人寻味啊。 宣平侯眯了眯眼:“霍祭酒居然住在这里?住阿珩家隔壁吗?”
老祭酒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已经不是国子监祭酒了。”
宣平侯冷笑:“老滑头,别岔开话题,你是不是住阿珩隔壁?”
老祭酒正色道:“萧侯爷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宣平侯却没再接话,他拍了拍老祭酒的肩膀,一副言尽于此的样子,随后转身离开。 可他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来,微侧过头,低笑一声:“我方才提到阿珩,你一点儿也不难过。”
老祭酒倒抽一口凉气,是谁说宣平侯只会打仗没脑子的?这家伙狡猾起来不要不要的! 唉,都是让那祸国妖后分了心,不是寻思着怎么别让宣平侯发现他,自己怎么可能犯下如此疏漏? “侯爷又不是我,怎知我不难过?”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补救补救! “是吗?”
宣平侯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这回真的没再接话了,“常璟,我们走!”
“哦。”
蹲了小半个时辰,腿都蹲麻了的常璟叉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宣平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德行?步子太大,扯到蛋了?”
常璟:“……” 宣平侯的小插曲只有萧六郎与老祭酒明白,其余人只当是来了个上门拜访的客人。 顾娇买菜回来,小净空与她说自己救了个人的事,顾娇还当是客人与他玩笑。 小净空小手背在身后,眼神布灵布灵地看着顾娇,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嗯,净空真棒。”
顾娇夸了他。 小净空歪头杀,萌萌哒:“就只是口头奖励吗,娇娇?”
顾娇给了他一个小亲亲。 小净空开心到飞起,一蹦一跳,摇头晃脑,萌炸了! 顾娇的心都要萌化了,唇角含笑进了灶屋,去准备晚饭。 有上门拜访的客人见小净空这么可爱,忙朝小净空招手,也想逗逗这个小萌娃。 不料小净空一秒结束营业,收了脸上的萌萌哒,露出严肃而又古板的小表情,小手背在身后,迈出赵大爷遛弯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小西屋!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