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被国公爷的惨状弄得一愣。 摔不摔、惨不惨的,他们暂时没领会,他们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国公爷不是昏迷不醒么?这是有好转了? 国公爷摔成活死人的事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些年为了让国公爷苏醒,国公府没少遍访名医,听说前不久还从陈国请了洛神医的弟子前来为国公爷治病。 难道说那位洛神医的弟子当真是华佗再世? 顾小顺对国公府的事一无所知,只当国公爷是个普通人,他将脑袋探出车窗望了望,咋舌道:“六郎,他摔得好惨啊,要不要给他看看?”
自从得知萧珩与顾娇彼此都互换了身份后,为最大程度减少与原先身份的交集,顾小顺已经不叫顾娇姐夫了,直接以姓名相称。 顾琰也将脑袋伸了出来,两个人脑袋挨在一起,怪挤的。 顾琰看向国公爷看顾娇的眼神,小眉头困惑地皱了皱。 顾娇翻身下马。 其余人并不知顾娇懂医术的事,见她朝国公爷走去全都十分惊讶。 这是干啥? 景二爷从摔懵的状态中回过了神来,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赶在顾娇之前唰的上了马车。 “大哥!你怎么摔倒了?我扶你起来!”
景二爷向大哥展示了自己威猛无比的麒麟臂之力,随后他就接收到了来自自己大哥的死亡凝视。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国公爷被景二爷扶回了轮椅上。 顾娇打算上马车。 景二爷伸手拦住她,严厉地问道:“你上来做什么?”
这个动不动就对人动手的臭小子,一看就是个危险人物,坚决不能让他接近大哥! 顾娇淡道:“我给他看看。”
景二爷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庸医!我才不会让你给我大哥诊病!”
景二爷接收到了来自自家大哥的第二波死亡凝视。 景二爷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对大哥道:“大哥别害怕,我不让他上马车。”
景二爷收到了来自自家大哥的第三波死亡凝视。 顾娇没着急说话,只是淡淡睨了景二爷一眼。 就是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眼,让景二爷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股被大舅子支配的恐惧,他一秒怂了下去:“看在轻尘公子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让你为我大哥看看。”
顾娇上了马车。 “让让。”
顾娇对景二爷说,“挡光了。”
“我自己的马车凭什么让我……让就让!不和你计较!”
景二爷英勇就义地跳了马车。 “你也下来!”
他将车夫也拽了下来。 给自己垫底。 “小顺,急救包给我。”
顾娇说。 “诶!”
顾小顺从包袱里拿出急救包,利落地跳下马车,给顾娇送了过去。 顾娇出门没带小药箱,以备不时之需带了一个急救包,里头有应急的药物、手电以及银针。 顾娇先给国公爷把了脉,随后打开小手电照了照国公爷的瞳孔。 她用身子挡住了,其余人没看见她在用什么东西为国公爷诊病,但瞧她的架势倒真有几分大夫的样子。 沐轻尘眉心微微一蹙,转头看向身旁马车中的顾琰:“萧六郎当真会医术?”
顾琰趴在车窗上,哼哼道:“可厉害了呢。”
“那她上次——”沐轻尘想到了顾娇去国公府为国公爷治病的情形,她说慕如心的银针扎歪了,莫非没有说错? 慕如心若是连银针都能扎歪,医术又会高明到哪里去? 既然医术不高明,又怎会让国公爷的病有所起色? 一瞬间的功夫,沐轻尘的脑海里已经想了许多。 沐川几人也很惊讶。 沐川睁大了眸子:“看不出来呀,小六居然还懂医术?”
小六? 顾小顺一脸懵圈,他姐几时多了这么个称呼了? 国公爷的双侧瞳孔等大,对光源有反应,角膜反射也正常,这说明他方才并不是无意识的面部抽搐,不说他完全清醒了,至少已经脱离深度昏迷状态了。 上次她为他包扎时,他似乎也能通过手指对外界做出一点点反应,但没今天的进步这么大。 顾娇可以确定,国公爷是在好转。 尽管她不清楚他好转的原因是慕如心的治疗还是其它。 但他的身体机能与神经反射依旧很差,这是脑损伤造成的后遗症,能不能开口说话以及能不能彻底痊愈顾娇暂时无法下定论。 顾娇将用过的棉签与银针用单独的荷包装好,收拾完急救包,便打算下车了。 她刚一动身,感觉到了一股轻微的拉扯。 她回头一看,竟是国公爷颤抖的手指不知何时拽住了她的衣角。 说来也怪,她推个门都能将门闩推掉的人,居然会被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道拉住。 她古怪地皱了皱眉。 随后她看向国公爷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国公爷口不能言,只是拽住不撒手。 顾娇又给他检查了一遍,他的力气快用完了,手指都在颤抖,可依旧用最后的力气不撒手。 顾娇并不太理解这个现象,难道只是肌肉的不规则反射? 顾娇想了想,从急救包里拿出一颗糖,摊开国公爷的手心,让他握住了那颗糖。 …… 击鞠大赛结束后,选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观赛的人也相继离开。 萧珩不爱与人挤,当三名女同窗提出回书院时,他让她们先走。 “奇怪,来的时候你这么积极,怎么走的时候一点儿不着急?你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偷偷去见什么人吧?”
一名女学生八卦地问道。 萧珩看也没看她一眼,端起茶杯兀自喝起了茶来。 女学生撇了撇嘴儿:“哼,还不理人,算了,我们走!”
“还以为和她坐了一天关系就不一般了呢。”
“人家哪里瞧得上我们?”
三人嘀嘀咕咕翻着白眼走下了看台。 小净空两手抓着看台的凭栏,小脑袋怼在栏杆的空隙里,一声一声叹着气。 “娇娇。”
他都没和娇娇说上话,他太想娇娇了。 可是还有十天才放假。 上学对小孩子来说真是太残忍了。 人走得差不多了,萧珩才站起身,牵着小净空的手往下走。 “顾小姐,请留步。”
一名侍女迈着步子追了上来。 这是方才一直在亭子里陪侍的侍女,她早不叫住萧珩,晚不叫住萧珩,却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叫住萧珩。 要说她没什么目的萧珩都不信了。 萧珩看向她,用眼神询问,有事? 侍女笑了笑,恭谨有礼地说道:“我家公子今日其实也来了,只是并未在看台现身,这会儿正是晚饭的时辰,我家公子想请顾小姐到湖上一聚,欣赏一番盛都的湖景。”
萧珩用眼神示意小净空。 小净空苦大仇深地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出一支炭笔与一个小本本递给萧珩。 都是顾娇的同款。 萧珩写道:“你家公子是谁?”
侍女笑着答道:“等顾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游湖好玩吗?”
小净空问。 侍女笑容满面地说道:“好玩,可以钓鱼,可以赏花灯,还可以自己在湖上放莲灯。”
小净空两只小胳膊飞在身后扑棱起来:“我要去!我要去!”
萧珩给了小家伙一个小眼神,呵,不许去。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写道。 侍女愣了愣,俨然是没料到他家公子都展露出如此不俗的实力了,这位顾小姐竟然依旧爱答不理的。 她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侍女,很快便回过神来,说道:“天色的确不早了,不如这样,我安排人送顾小姐回书院吧。”
回书院就两步路。 小净空挂在了他的大腿上:“我走不动了,你看你是不是抱我?”
萧珩最终同意坐上侍女的马车。 那位公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能预定好全场最佳的看台,又能不现身观看完全场比赛,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辆看似不起眼、内里却极尽奢华的马车驶入在凌波书院的击鞠场。 萧珩下了看台,一步路都没走,便被接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通身都是用金丝楠木做的,金丝楠木又称龙木,传言其能千年不朽,信阳公主就爱收集这种木头。 马车的四周有四名侍卫护送。 萧珩看不出对方武功的深浅,但从气场上觉得他们与昭国的龙影卫颇有些相像。 所以是燕国的死士,还是十分厉害的那一种。 小净空关于走不动的话倒是没撒谎,他今日撒欢了一整天,没睡午觉,一上马车便摇摇欲坠地往萧珩身上一倒,睡着了。 马车出了书院。 刚走没几步便听得外车座上的侍女夸张地叫了一声:“公子?”
呵。 这剧本,拙劣。 萧珩皱眉戳了戳小净空的脸,睡得这么香。 “公子你怎么来了?”
侍女继续演。 萧珩坐在马车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更别说掀开帘子去与那位公子打招呼了。 “咳。”
那位公子清了清嗓子。 不知是不是他与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转过身,微微挑开帘子,对萧珩说道:“顾小姐,我家公子恳请一见。”
帘子挑开的缝隙不大不小,恰巧够萧珩看见那位锦衣华服的公子,也够那位公子看见轻纱罗裳的“第一美人”。 萧珩戴了面纱,略遮了一点容貌,依稀可见轮廓,再配上那对举世无双的眼睛,尽可见倾国倾城之美。 萧珩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啪的落下了帘子! 侍女吓得跪在了外车板上。 锦衣公子却并未动怒,他拱了拱手,笑道:“是在下唐突了,请顾小姐见谅。”
说罢,他侧身相让,对车夫使了个眼色,让马车从他面前驶了过去。 车轱辘转动了起来。 一名锦衣侍卫道:“郡王!她也太不识抬举了!您都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敢这么给您甩脸子!属下听说她只是一个下国人!”
明郡王笑了笑,望着离开的马车,志在必得地说道:“美人嘛,性子难免孤傲骄纵些,无妨,本郡王有的是耐性。”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若是寻常女子定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但萧珩自幼耳力过人。 萧珩的眉心蹙了蹙。 这个人是个郡王? 若顾娇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便是曾在天穹书院现身过的太子府明郡王。 “郡王!”
又一名侍卫走了过来。 “你回来了。”
明郡王问,“南宫霖情况如何?”
侍卫低声禀报道:“南宫霖情况不大好,他回去后一直说天穹书院的那小子算计他,他请郡王为他做主。”
明郡王若有所思道:“做主干掉那小子吗?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他是轻尘的同窗,你手脚记得干净些,别叫轻尘发现了。”
侍卫抱拳:“属下遵命!”
萧珩突然叩响了门板。 侍女问道:“顾小姐,有何吩咐?”
萧珩拿出纸笔,写道:“我有话和你家公子说。”
侍女眼睛一亮,忙让车夫将马车调转回去。 明郡王见美人的马车回来了,颇觉意外。 萧珩将车窗的帘子微微挑开一截,清冷地看向明郡王。 被美人凝视,哪怕只是如此清冷的眼神也令人心驰神遥。 明郡王笑道:“顾小姐是找我有事吗?”
萧珩一脸犹豫。 明郡王看着美人眉间浮上的清愁,心都不自觉地揪了一下:“顾小姐……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萧珩犹豫了一下,写道:“确实有点麻烦,但不知当不当讲。”
明郡王道:“顾小姐但说无妨。”
萧珩一脸纠结与复杂,写道:“南宫家的小公子总缠着我。”
明郡王脸色一沉。 南宫霖! 萧珩叹了口气,眉心似蹙非蹙,眼神充满了身世的坎坷与无可奈何。 他写道:“算了,这件事当我没说,南宫家权势滔天,我不该让公子左右为难。左不过,是我命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