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来之前虽并未向任何人声张,可他一大早是以皇长孙的身份入城的,轩辕麒大将军坐镇城主府,皇长孙驾到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给那边送了过去。 上官庆原本也在城主府休养,这几日都病恹恹的,听说书呆子弟弟来了,立刻龙马精神,带着小弟过来耀武扬威! 此时天色已大亮,营帐内有雪地反射的莹莹雪光,有天际透入的薄薄天光,也有炭火燃烧时发出的点点火光。 并不算太亮,但交织在一起,恰巧足够勾勒出每个人的清晰轮廓。 兄弟俩就在这样的场景下见了面。 萧珩脑子里的画面咔咔碎裂,正在给顾娇剥橘子的动作都顿住了,惊得说不出话来。 上官庆对萧珩呆若木鸡的反应十分满意,自己的出场果然够震撼,一下子就震慑住了这个小弟! 上官庆摆摆手,示意外头的鬼兵们退下。 排场摆完了,接下来该正式相见了。 在宣平侯扒了顾娇的小马甲后,他与顾娇早已坦诚相待,他简单打了个招呼,转头将目光落在书呆子弟弟的脸上。 “啊,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他小声嘀咕。 他易容这张脸多年,怎会不认识?可从铜镜里看、从画像上看,都不如面对面来得震撼。 “原来我这些年就是这样子的吗?怪好看。”
也不知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弟弟。 在他毫不避讳地打量萧珩时,萧珩也开始认真地端详他。 萧珩的长相四分随了宣平侯,四分随了上官燕,还有两分随了轩辕家的隔代遗传。 而上官庆则是五分像亲爹,五分像亲娘,尤其他的眉眼与额上的美人尖完美遗传了信阳公主。 萧珩是信阳公主一手带大的,二人习惯一致,小神态一致,导致看上去也颇有几分母子相。 可那是他们没见过上官庆。 兄弟俩对视时,顾娇亦在观察二人,毕竟是一个爹生的,不管气场如何南辕北辙,五官上都是有几分相似的。 这几日,就有几个朝中老将说,那个从鬼山过来的鬼王与皇长孙长得有点儿像。 只不过,天底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像就像吧,也没人去多疑什么。 “你就是萧珩?”
作为哥哥的上官庆率先开了口,扛着火铳,口气无比嚣张,“知道我是谁吗?”
顾娇睨了他一眼。 敢凶我相公,你怕不是要麻袋伺候。 顾娇看向萧珩:“我可以揍他吗?”
萧珩:“……” 萧珩拉过顾娇的手,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手心,轻声道:“我出去和鬼王殿下说几句话。”
这是不能揍了。 顾娇遗憾:“哦。”
萧珩含笑看向嚣张跋扈的上官庆:“鬼王殿下,请移步。”
“你说移步就移步吗?没大没小!”
上官庆摆足了哥哥的架子,“跟我出来!”
萧珩压下翘起来的唇角,乖乖地跟着上官庆出了营帐。 他们来到一处空着的操练上,上官庆扛着大枪,威武但并不雄壮,他停下脚步来,凶神恶煞地看向萧珩,打算好好施展一下哥哥的雄威! 萧珩轻轻地开了口:“哥哥。”
一声哥哥,直把上官庆所有即将发出来的雄威唰的堵在了嗓子眼! 上官庆睁大眸子,难以置信又有些难为情,总之,是很复杂的情绪就是了!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严肃瞪眼问。 萧珩无辜地说道:“哥哥,你不是我哥哥吗?”
啊,这小子怎么会是这副表情啊? 像头无辜的小鹿,这让人怎么欺负啊? 还有你哥哥哥哥的得这么快,我都还没吓唬两下呢! 上官庆轻咳一声,努力维持住自己的霸道人设:“我、我当然是你哥哥!不过你怎么认出来的?”
萧珩微微一笑,露出一丝毫无心机的乖巧:“大概,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应吧。”
是你长得太像爹娘啦,要说不是亲生的谁信呀? 还有你那作天作地的气场,简直和亲爹一模一样。 萧珩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温顺乖巧得不得了。 上官庆来的路上设想过无数与弟弟见面的可能,弟弟是个书呆子,朝中也有不少书呆子。 他们自命清高,一身酸腐之气,最瞧不起不学无术之人,连武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区区一介莽夫。 像他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更不入了这些酸腐书生的眼了。 他背地里可没少遭人嘲笑。 因为活不长,才没人闹上朝堂,否则,弹劾他皇长孙之位的折子早能绕燕国一圈了! 他今日将排场摆得这么足,就是想先发制人,在气场上压倒对方! 但是这小子怎么这么乖呀? 完全让人欺负不起来呀—— “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萧珩一脸好奇地问。 提到手中的兵器,上官庆的信心暴涨,气场瞬间两米八! 他将火铳拿在手里,对萧珩炫耀道:“你在昭国没见过这个东西吧?它叫火铳,威力可大了!比那些兵器都厉害!没一个高手扛得住!”
但射程严重不足,准度严重不够。 这就不能说了,不然还怎么装逼? 萧珩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样子。 上官庆四下瞧了瞧,见附近没人,不会造成误伤,于是对萧珩道:“过来,我演示给你看。”
“好。”
萧珩从善如流地跟上去。 上官庆叫来手下的鬼兵,搬了几块大石头堆在空地上,又搬了一块石头放在他脚边。 上官庆后退二十步。 ……再多退一步都瞄不准了。 “看好了。”
上官庆一只脚踩上垫脚石,霸气地端起火铳,对准石头扣动了扳机。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石头被轰飞了。 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黑火药的味道。 萧珩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确实是个不错的发明,首先在气势上便容易震慑敌方,再者黑火药造成的伤口都是开放性伤口,视觉上的冲击大,给伤兵造成的心理压力极大,十分容易崩溃。 不过这个东西看上去太笨拙,准度不太够,近距离的杀伤力不错,想要远程射杀,就得再改进一下。 上官庆回头,冲弟弟斜斜地勾了勾唇角:“怎么样?厉害吧?”
萧珩一秒切换表情,一副被火铳的枪声吓到的样子。 上官庆大笑三声! 什么状元弟弟嘛? 胆子这么小! “你们读书人,胆子就是小!”
上官庆顿时感觉自己掌控了哥哥的尊严,无比骄傲地说道:“以后跟我学着点儿!别只会念书!念成书呆子有什么用!这次打晋国,我可是杀了不少高手!解行舟听过吗?公孙羽座下第一高手,就是你哥哥我,射杀的!还有剑庐的那帮瘪犊子!都是你哥哥杀的!”
“哥哥真了不起。”
萧珩满眼崇拜地说。 还真是我爹的亲儿子啊,连说的话都那么一字不差。 萧珩忍住笑意,一双眼睛里全是对哥哥的震惊与崇拜。 真是小弟本弟了。 这令上官庆十分受用! 他将火铳收好了背在背上,对萧珩道:“你刚来,还没吃早饭吧?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萧珩与顾娇说了一声,与上官庆坐上了出军营的马车。 上官庆在燕国是有弟弟的,譬如明郡王。 可明郡王特别讨厌,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污蔑自己欺负他,败光了所有他对弟弟的好感。 另外还有几个弟弟,也都不怎么亲近就是了。 上官庆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萧珩。 萧珩很安静,身上没有半分对他的厌恶情绪。 那些弟弟都怕他。 说他是病秧子,和他玩,也会变成病秧子。 上官庆双手抱怀,戒备地说道:“喂,你知不知道和我玩,会死的?”
“谁说的?”
萧珩问。 上官庆挑眉道:“反正都是这么说的。”
“那他们都是状元吗?”
萧珩问。 “嗯……不是。”
别说状元了,连个解元都不是。 “我是。”
萧珩认真地看向上官庆,无比笃定地说道,“我是状元,我比他们聪明,聪明人才配和你一起玩,他们不配。”
上官庆忽然就脸红了一下。 啊,这个弟弟是真傻还是假傻? 说的话也太幼稚啦! 可是真的好中听怎么办! ……不行,说好了要整他的! 这是江湖规矩! 不能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