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只探出了半截小身子往外东张西望。 他顶着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穿着干净的小僧衣,脖子上挂着一串沉甸甸的小佛珠。 他一只小手扶住门框,另一只小手则抓着那串小佛珠,模样十分乖巧可爱。 轩辕羲却是一下子惊呆了:“这、这、这这是谁啊?”
话音刚落,小豆丁看见了顾娇,想出来又生生忍住了,扒着门框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娘亲!”
轩辕羲原地石化! 这个小和尚……该不会就是萧煊叭? 萧煊出家了?! 顾娇瞧出了他的疑惑,一边带着他朝萧煊走去,一边解释道:“萧煊身体弱,总是三天两头病倒,后来我娘抱着萧煊去了一趟寺庙,庙里的大师说他与佛有缘。”
轩辕羲目瞪口呆:“然后……他就做了和尚了?”
顾娇牵了小萧煊的手:“唔,算是吧。这些衣裳还是你小时候穿过的,公主娘说,穿旧衣,积福气,能让孩子平安长大。”
轩辕羲讷讷:“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轩辕羲离开家时萧煊才一岁,如今过了一整年,萧煊不记得他了,萧煊扬起自己圆乎乎的小脑袋,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系谁?”
轩辕羲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我是你净空舅舅,还记得我吗?”
小萧煊特别诚实地摇摇头。 轩辕羲笑了。 趴在他怀中的萧淙掀开眼皮睨了弟弟一眼,说:“告诉净空舅舅你叫什么名字。”
小萧煊听话地点点头,开始奶声奶气地自报家门:“我叫萧煊,法号释心。”
轩辕羲:居然是连法号都有了…… 萧煊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但轩辕羲从顾娇口中得知,他今年确实没像一岁时那么爱生病了。 姚氏与信阳公主便越发觉得把小家伙当和尚养是对的。 这在她们认识的亲戚里有先例——坤道袁宝琳。 顾娇牵着小萧煊往里走。 轩辕羲看着两岁的小家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有些想问娇娇,不抱抱他吗? 小人精萧淙察觉出他的疑惑,淡定地说道:“娘抱你是最多的,我们三个她很少抱的。”
轩辕羲怔住。 顾娇将对长子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了净空,那时的她还不懂如何为人父母,与萧珩磕磕绊绊的抚养着那个从山上领回来的小和尚。 小和尚成天追在她身后,要做她的小尾巴。 小和尚总是坐在门槛上,不论多晚都一定要等她回家。 小和尚会撒娇、会要亲亲,还喜欢赖在她的怀里。 第一次养孩子,她拿那个粘人的小和尚毫无办法,只能一直一直宠着他。 万幸是没宠坏。 昔日的摔跤小和尚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黑风骑少年。 萧淙小大人似的叹气:“唉,嫉妒呀。”
轩辕羲眼眶红红的,心口有热浪滚过。 他的娇娇啊…… 萧淙友情提醒:“舅舅,你抱得太紧了,我要呼不过气了。”
…… 萧珩与上官庆一个时辰后才回来,他的后宫越来越庞大了,继大老婆后,又有了六个小老婆,个个都是顶级火铳。 今天是他的大老婆坏掉了,修了许久才修好。 兄弟俩还不知净空回来了,一边往龙凤胎的寝殿走,一边道:“这么喜欢火铳,让娘知道了,得给你把它们全收了。”
上官庆道:“你别告诉母上大人嘛!”
萧珩好笑地说道:“娘让我问问你,上次给你挑选的几位世家千金可还满意?”
上官庆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不满意的,她喜欢,就放进我后院好了。”
萧珩问道:“放那么多,不怕后院起火?”
上官庆一只手搭上臭弟弟的肩膀,玩世不恭地说道:“唉,男人嘛,你懂的。”
萧珩坚决与他划清界限:“我不懂,我对娇娇情比金坚。”
上官庆一针见血:“金子很软的。”
萧珩:“……” 上官庆至今没碰上自己的天命之女,正妃一位空悬,他也很愁啊,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可没碰上令自己心动的,他能怎么办? “我都说了嘛,要像娇娇武功那么好,要像公主娘那么端庄温柔,还要像母上大人那么幽默风趣,这样的女人,才是我的命中注定!”
萧珩无语地睨了他一眼。 你单一辈子吧。 兄弟俩说着话,寝殿里传来了萧嫣耐心教导弟弟的小声音。 “一加一等于几?”
“一。”
萧煊说。 萧嫣扶额:“这个我教过你很多遍啦,不是一,是二!”
小萧煊:“二。”
“对了!”
暖阁的炕上,萧嫣盘腿坐在弟弟对面,“再来一遍,一加一等于几?”
小萧煊:“一。”
萧嫣:“……” 萧嫣深呼吸:“一乘一才等于一!二加二呢?”
她拿出四个手指头,眼神布灵布灵地看着小萧煊。 小萧煊:“二。”
萧嫣绝倒! 萧嫣坐起来,小手抓了抓自己的衣襟,呼吸吐纳:“不生气不生气。我们来数数,一二三四五,这个你会吧?”
小萧煊点头点头。 萧嫣认真地教:“一二三四五!”
小萧煊认真地答:“向(上)山打脑(老)斧(虎)!”
萧嫣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吐血,吐完并不存在的血,她朝头一倒,小身子四仰八叉地瘫在了暖炕上。 隔壁,顾娇刚给萧淙检查完身体,他是简单的晕车,没有大碍,休息一两日就好了。 她让奶娘将萧淙带了出去。 轩辕羲也打算出去。 “你坐下。”
顾娇说。 轩辕羲挠头一笑:“我真的不用了!我又没吐!”
顾娇直接将他摁在了椅子上,窗户纸透着白炽的光,落在少年俊美如玉的面庞上,他稍稍带了一丝羞赧,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微微泛红。 “真、真没事啊。”
他说。 顾娇给他把了脉,严肃地问道:“伤在哪里?”
“没有……”他下意识地反驳,想到什么,眼神一闪,抬起自己的左手腕说,“你说这个吗?”
顾娇将他的袖子微微上提,露出一片红肿淤青。 他浑不在意地说道:“那天拿红缨枪没拿稳,不小心扭了一下。”
曾经秃噜了一点膝盖皮都会坐在门槛上,等着向她展示自己的小伤伤,还会把小眼泪留着等她回来了哭给她看。 如今,遍体鳞伤,竟是一个字也不肯讲了。 “我来吧。”
萧珩的声音蓦地出现在门口。 二人齐齐朝他看去。 “你回来了。”
顾娇说。 萧珩点头,迈步进了屋,看了眼桌上的小药箱,对顾娇道:“外面在贴对联,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
顾娇把小药箱留下,转身出了屋子。 轩辕羲不舍地撇撇嘴儿:“干嘛吗?人家才和娇娇说上两句话,坏姐夫!”
方才在门口看见他时,萧珩有些不敢认,一年不见,他长高了,也长开了,不再是那个稚嫩的小孩子,他身上有了一个三军将士的英气,也有了自战场历练而来的杀伐之气。 可他这么一开口,萧珩就确定他还是当初那个和自己斗智斗勇的小和尚。 萧珩对他道:“行了,娇娇都走了,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衣裳脱了。”
轩辕羲警惕地抱紧胳膊:“你干嘛!”
萧珩拿起桌上的金疮药,淡淡说道:“不给你把这瓶药用完,娇娇问起来,我可没法儿替你圆场。”
轩辕羲在让娇娇担心还是让坏姐夫担心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你替我保密,不许告诉娇娇。”
“知道了。”
他解开了衣衫,露出了满身斑驳交错的伤痕。 他小时候就是萧珩给他洗澡的,他身上哪里有一个痘坑萧珩都清清楚楚。 萧珩知道他会受伤,却没料到伤得如此严重。 虽说大多都愈合了,可当时他一定很疼吧。 这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啊。 “你……”萧珩喉头胀痛。 轩辕羲假装没看见他微微泛红的眼眶,撇过脸道:“快点啦,我冷。”
他鼻尖也酸酸的。 好奇怪,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坏姐夫眼眶一红,他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