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胜他们进入瀛州已是傍晚时分,但是火红的灯笼挂满了街道两侧,将整条街映照的如同白昼,街上游人如织,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这里还真是热闹呢。”欧阳胜说道,随即眼疾手快地拉住想要乱跑的鲛鲛。
欧阳胜牵着鲛鲛,凌雪儿跟在后面。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道两边的摊铺上,吃食,饰品,玩物,应有尽有。欧阳胜可没心思看这些,因为他实在是囊中羞涩,多看几眼只会增加他想要花钱的欲望,他现在只想着尽快找到一家可以落脚的客栈。不过鲛鲛倒是被周围各式各样的新奇东西所吸引,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欧阳胜的手跑开了。 好在欧阳胜及时发现,追上了并未走远的鲛鲛。 “别乱跑!”欧阳胜厉声讲道,不过鲛鲛并未理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卖糖葫芦的摊铺。摊铺上,一串串糖葫芦插在稻草扎成的柱子上,晶莹剔透的糖浆下,是一颗颗闪着诱人色泽的硕大果实。
“阿胜哥哥,我想吃那个。”鲛鲛抱紧欧阳胜的大腿,一双大眼睛中充满了渴望。欧阳胜摸摸自己的钱袋,看着鲛鲛那天真的眼睛,最终无奈地妥协,买了两串,嘴上不忘嘱咐道:“我买给你,你可不要再乱跑了。”
鲛鲛一个劲地点头,兴奋地接过递来的糖葫芦。 “好吃吗?”
欧阳胜看着一脸满足的鲛鲛,问道。
“嗯,嗯。”鲛鲛应到,将手中糖葫芦伸到欧阳胜嘴边。
“啊—”鲛鲛示意欧阳胜张嘴。欧阳胜看着鲛鲛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张开嘴咬下一颗红果。“咔嚓”一声,红果外包裹的冰糖在口中裂开,富有弹性的果肉之中带着酥脆,略酸的口味里又夹着冰糖的甜味,即使红果已经下肚,那和谐的酸甜依旧残留在口中。 “好吃。”欧阳胜看着鲛鲛,笑着讲道,鲛鲛开心地继续吃起来。
欧阳胜想要将另一串拿给凌雪儿,才发现凌雪儿也不在身边。 不远处,凌雪儿正出神地看着一棵树。 “想什么呢?”欧阳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将糖葫芦递给她,“这棵树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自己看。”
眼前的树比欧阳胜要高上两尺,不过它的枝条却是如同柳树一般又细又软,欧阳胜捧起一根垂下来的树枝,看到那树枝之上布满了嫩绿的花苞。 “这树要开花了?”
欧阳胜有些吃惊,现在是初冬,其他树木早已褪去叶片,而它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才刚刚准备开花。放眼望去,整条街上都是这种树,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让欧阳胜不禁怀疑是不是冬天已经过了。而且,欧阳胜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种树。
等欧阳胜回过神来,看见凌雪儿和鲛鲛已经走了好远。 “阿胜哥哥!”鲛鲛冲着他招手,“再不过来我们就要丢下你喽。”
“真是的,”欧阳胜心中抱怨,“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夜色越来越深。 “今天太晚了,还是先找地方住下吧。”
凌雪儿点头表示同意,“我爹已经给我们订好了一家客栈,我们就去那里吧!”
“可以,我们走”,欧阳胜迈开的腿还未落地,又收了回来,扭头看向凌雪儿,一脸窘迫地问,“怎么走?“ 凌雪儿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欧阳胜,认真地讲道:“我忘记了。”
“那客栈的名字呢?”
“我也忘记了。当时在想要带些什么,我爹说了什么我也没在意。”
凌雪儿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平时外出我爹都会派人跟着,替我安排好一切。这次是我坚决要求一个人的,所以有些事情没做好……”凌雪儿羞愧难当,声音越来越小。欧阳胜倒是没太在意,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可以换家客栈住。”
同时还打趣道:“我们可以问问,说不定真的有叫’一家客栈’的客栈呢?”
“阿胜哥哥。”
鲛鲛拽了拽欧阳胜的衣角。
“什么事?”鲛鲛指着欧阳胜身后的一家店铺,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说那里呀?”
欧阳胜回头,只见那家店铺宽敞的大门上,悬挂着一块红木的招牌,上面写着四个鎏金大字——一家客栈。 凌雪儿意味深长地看着欧阳胜,欧阳胜尴尬地辩解:“我真不知道真有客栈叫这个鬼名字。”
走进客栈,里面处处雕梁画栋但又不让人觉得奢华,反而营造出典雅精致的氛围。客栈四角各有一盏香炉,袅袅轻烟让客栈多了一股飘渺的仙气,客栈两侧各有一座戏台,台上的歌女轻抚瑶琴,哼唱着动听的小曲,歌声配着众人的推杯换盏的脆响,显得分外和谐。欧阳胜他们穿过大堂,径直向柜台走去。 柜台里坐着的掌柜是一位中年女子,原本无精打采地看着店里的情况,见到欧阳胜三人,立刻来了精神,当即走出柜台,热情地迎了上来:“想必两位就是雪儿小姐和欧阳道友了吧。”
“还有我!”
鲛鲛从欧阳胜身后跳了出来。
“是是是“掌柜笑着摸了摸鲛鲛的脑袋,”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欧阳胜和凌雪儿交换了眼神,很明显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地方。 “我已经再次恭候多时了。已经为几位安排好了两间上等的客房,请跟我来。”
说罢,掌柜的引着众人上楼。
“雪儿小姐千里迢迢的过来,一定要多住几天,正好这几天赶上过节,你们可以多玩玩。”“过节?过什么节?”
“哎?”
店家对于凌雪儿的反应略显惊讶,“雪儿小姐没有听说过吗?”
“每年冬天,瀛州和北冥都会进入冰封期,在这段时间内,除了一些必要的官船外,其余的船只都会停在岸边维护,等到来年开春再下海。而每年冰封期的之前,瀛州都会将凌波仙子的神像从北冥请到瀛州。”
凌波仙子欧阳胜倒是知道,传说中她是掌管江河湖海的神仙。 “瀛洲的人们就会趁着这段时间举办盛大的海神节来祭拜神明,来祈求神明护佑来年渔货丰收,家人身体健康。”
“海神节一般只有沿海城镇才有的,你们久居内陆,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但每到这个时候,还是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是吗?怪不得街上那么多人。”
”对呀。而且雪娘子的花期也在这个时候,每年来赏花的人也不少呢。“ “掌柜的,你说的雪娘子是是街上的树吗?”
凌雪儿追问到。
“是的。”掌柜吟诵道,“冬阳添上碧玉妆,北风裁做花衣裳。飞雪盖上红盖头,嫁与谁去做新娘?”
“那种树在冬天开花,花朵是白色的,但是一到下雪的时候,花朵就会变成红色,雪下的越大,花开的越盛,颜色也越鲜艳,就好像新娘的红盖头,所以大家都叫它雪娘子。”
“雪娘子我家那边也有哦。”
鲛鲛插嘴道。
“是吗。”掌柜笑吟吟地摸了摸鲛鲛的小脑袋,“据说瀛洲的雪娘子最早就是从北冥引进的。瀛洲的雪娘子虽不及北冥,但也是很有名气的。”
掌柜将两间房指给了欧阳胜他们,说了句我不打扰了,便离开了。 “我回屋休息了。”
欧阳胜随便选了间房就要走进去,被鲛鲛拉住。
“我要和你一起睡!”鲛鲛撒娇道。
“你不和你雪儿姐姐睡了吗?”“阿胜哥哥给我买好吃的,我喜欢阿胜哥哥,我要和阿胜哥哥一起睡!”
“你还真容易被收买呀。”
凌雪儿掩嘴轻笑,递给欧阳胜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便进入房中休息了。欧阳胜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小家伙,无奈地将他带入房间。
“阿胜哥哥,我们来玩吧。”“不行!”
欧阳胜回绝道,“小孩子现在该睡觉了。”
欧阳胜将鲛鲛抱到床上,弯下腰脱下他的鞋子。
鲛鲛身上淡蓝色的灵光出现,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球在鲛鲛掌心浮动:“阿胜哥哥你看,我用雪儿姐姐昨天教我的方法,可以造出水球了。”“是吗?”
欧阳胜敷衍地赞扬道,“真是太好了。别玩了,快收了睡觉吧。”
“怎么收?”
鲛鲛话音未落,手中的水球突然炸开,冰凉的水花全都溅到了鲛鲛的衣服上。欧阳胜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水珠,催促着鲛鲛脱下衣服,不然很容易感冒的。可是当欧阳胜脱下鲛鲛宽厚的外袍,透过鲛鲛单薄的衬衣,吃惊地看到鲛鲛的肩膀处凹凸不平。欧阳胜扒开鲛鲛的衬衣,看见鲛鲛的肩头一直到脖子下方,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那些鳞片一个个棱角分明,反射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阿胜哥哥你干什么?”鲛鲛喊道,挣脱开欧阳胜,用被子盖住赤裸的上身,“我娘说过不能在别人面前脱光光的。”
“鲛鲛,你说过你家住在哪里?”
欧阳胜追问道。
“我家住在海里呀!”“这样呀。”
欧阳胜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明天就带你回家,先睡觉吧。”
说完,替鲛鲛盖好了被子。
“阿胜哥哥,你会讲故事吗?”“不会。”
“我爹和我娘就会,他们在我睡觉前都会给我讲故事。”
鲛鲛无聊地看着天花板,“他们告诉我曾经有一条龙因为不听话,偷偷去了岸上,结果被人抽了筋。”
这真的是给小孩子听得吗?欧阳胜心想。 “他们还给我讲过一只大鸟填海的事情。”
这个故事欧阳胜听过,不过他并不喜欢故事里的鸟,海那么大,仅凭他衔的一草一木,什么时候才能填完?而且因为他自己的仇恨,还要拉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让他觉得那只鸟很蠢。 “可是,我不喜欢那只鸟。”
“哦?”
欧阳胜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他要是把海填平了,那我和爹娘,还有那些小鱼小虾就没有地方住了。”
“这样呀。”
欧阳胜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会担心有的没的。
“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没有故事我睡不着。”
“怎么那么麻烦?”
欧阳胜有些不耐烦,但没有说出来,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什么有趣的故事,反倒想起了一首歌,记得是以前师姐唱的。
“不如我给你唱首歌吧。”“好!”
鲛鲛乖巧地盖好被子,欧阳胜轻声唱到:“山青青开满鲜花,雨泠泠落在堤沙,燕子飞过,绿水绕人家,小小少年提剑出发。风轻轻摘下残花,雪皑皑盖满山崖,夕阳西下,老树落寒鸦,小小少年何时回家……”
鲛鲛听着欧阳胜的歌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唱的好难听呀。”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看到鲛鲛睡了,欧阳胜松了口气,吹灭了房间的灯,正准备盘腿坐下冥想,却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欧阳胜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来人是雪儿。 “鲛鲛睡了吗?”欧阳胜点头,走出房间,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
不知为何,欧阳胜感觉凌雪儿眼中多了一丝惆怅,“陪我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