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音隆隆,如同一挂白布咆哮而下,一泻千里。从飞瀑中喷溅出来的小水珠弥漫在空气之中,成了茫茫水雾,如同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咕咕!咕咕!咕咕!”
山谷里,不知从哪冒出几声奇怪的鸟叫声。凌云木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异样,转身对尹依依说道:“娘子,为夫出去一小会。”
“事事小心!”
“嗯。”
凌云木飞身一跃,跳出了瀑布,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凌云木出去后,石屋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那人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背脊挺直,正大步而来。“令爹爹!”
两个孩子率先发现了令沐华,兴高采烈地朝他扑去。令沐华言笑吟吟,一边一个轻松抱起了孩子。尹依依走上前招呼道:“师父,你来啦?”
“小依,见到你们没事为师就放心了。”
两个孩子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令沐华了,抢着搭话:“令爹爹,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令爹爹,你是如何得知我们被困在这的?”
令沐华淡然一笑:“是你们的娘亲派来的蜜蜂告知我,你们被困于此的。”
“蜜蜂?”
“嗯。”
尹依依开口说道:“师父,那晚您在吹那首梅花落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为师教你的驭蜂术如今总算派上用场了。丫头,你是怎么想到在蜜蜂腹部刻字的?”
尹依依回答:“其实我也没把握师父您能找到这里,好在消息总算传到了,多亏了这些蜜蜂的帮忙。”
“小依,此地不宜久留,为师还是先救你们出去吧。”
“有劳师父。”
“小依,为师先救两个孩子出去。”
“好。”
令沐华轻功一跃,怀里抱着孩子跳了出去。尹依依怔怔地站在原地打量着石屋,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张石床上。就在昨晚,她和他相公在那张石床上如胶似漆,恩爱缠绵。今日,她便要狠心离他而去。昨晚的小意外并不能动摇她离开他的决心,说她作也好,是对当日凌云木不辞而别的报复也好,总之,她非走不可。尹依依想了一下凌云木回到这里后的情形:暴跳如雷、心急如焚、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又能怎样?她想问:“相公,是不是留在你身边,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不,不能。相公你文能掌天下,武能定乾坤,怎会因儿女私情而舍弃前程?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试问女人有多少个青春可以等下去?”
她想起了等他的那三年,他杳无音信,生死不明,而她整日提心吊胆,彻夜难眠。厌倦了,真厌倦了。“还有相公,你剑指江山,不惜与世人为敌,可曾想过我们母子的安危?城楼一事,死了一个云风清,那接下来呢?又会是谁?”
尹依依忽然感到累,什么功名、天下、权利、财富……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就像无底洞永远填不满。诚然,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也不同,因此追求也会有所不同。而她只想守着一双儿女过平安喜乐的生活,那种生活与明月清风为伴,与美味珍馐为伴,不会有流血伤亡,也绝不会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尹依依悲戚地说道:“相公,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离开与情爱无关,纵然心里有你,你却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存在,长痛不如短痛,惟愿你早日放下。”
尹依依突然想起了那首春日宴,她流着泪低吟着: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梁上燕吗?岁岁相见吗?”
尹依依自问自答道:“不,只愿郎君千岁,岁岁平安。”
“小依!”
令沐华唤了一声。尹依依擦干眼泪,转过身道:“师父,我们走吧。”
令沐华见她双泪眼迷离担心道:“小依,你真想好了?”
“嗯,我们走吧。”
尹依依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洞口。山脚下,尹依依一行人搭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西行,马不停蹄消失在丛林尽头。几个时辰之后,凌云木带着一行人来到了瀑布脚下。燕飞开口问道“主子,夫人她们果真藏身于此?”
“嗯。你们在这等着。”
“属下遵命!”
只见凌云木健步如飞,足尖轻点,片刻功夫就上了半山腰。凌云木回到石屋,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只见石屋里空无一人,尹依依母子全然不见了踪影。“凌英镑!凌美元!娘子!”
焦急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凌云木心乱如麻:娘子她不会武功,她会带着孩子去了哪呢?会不会是有人来过?娘子她们不会是遭人毒手了吧?凌云木焦急道:“不,娘子,你们可千万不能出事!”
这一刻,带给凌云木的恐惧无法用言语形容。多少年后,凌云木回想此刻仍然心有余悸。直到他在石壁上瞧到了尹依依留给他的三个字:我走了。凌云木的眸子覆上了一层嗜血的猩红,全身撅上来一阵痛楚,痛得他无法呼吸。她走了,带着他的一双儿女走了。凌云木顿时怒从中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石桌上,“嘭”得一声巨响,石桌四分五裂,粉身碎骨。凌云木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尹依依!听到动静,燕飞不顾命令闯进了石屋。石屋里,乱石横七竖八凌乱地碎了一地,凌云木独零零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的手上流着血,一滴一滴往下掉,地上的一滩血渍叫人看了触目惊心。“主子发生何事了?”
凌云木整个人寒气逼人,冷硬着嗓子命令道:“传令下去,封死所有出路。”
“夫人她……”凌云木脚下生风,终身一跃跳下了瀑布。“回禀主人,我们抓住了一批可疑之人。”
凌云木拔刀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威逼道:“你们是何人?”
其中一人回答:“凌将军饶命,我等皆是凌国子民。”
凌云木眸子一缩,冷声道:“你认得本将军?”
“凌将军声名在外,凌国百姓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实不相瞒,我等来自洛川城,小人曾有幸在凌将军娶亲游街之时见过凌将军的真容,因此认得。”
凌云木挪开宝剑问道:“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回禀将军,我等原是五毒教弟子,教主冯风死后,我帮改名采药帮加入了暗香阁。此次前来,我等是奉尹阁主之命前来营救她们母子的。”
“尹阁主?”
凌云木冷笑道:“好一个尹阁主,背着本将军暗地里干了不少事。”
那人笑嘻嘻道:“凌将军,我们尹阁主她是您的夫人,既然凌将军带人赶到了,想必尹阁主母子已经相安无事了吧?”
凌云木脸色一变,问道:“说,原先你们的计划是怎样?你们又是如何得知尹阁主被困于此的?”
那人眼神一慌,如实回答道:“回禀凌将军,阁主被困的消息乃是三日前有人赶来通风报信的。得到消息之后,我们便连夜赶到了这里,我们这些弟子原是以采药为生的,因此有飞檐走壁的本领,尹阁主她才会特意召集我等前来。”
“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回禀凌将军其他的没有了。”
“你们走吧。你们的尹阁主已经离开了。”
“多谢凌将军!多谢凌将军!”
凌云木突想起那晚古怪的笛声,冷哼道:果然那晚的笛声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