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孩子的生母,更难得是从潜邸就一直陪伴泰宗帝至今的老人,其中情分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而哪怕是为了给贤妃娘娘体面,泰宗帝也不过每月去贤妃娘娘宫里说说话,早几年就没有留宿的时候了。咳,别看泰宗帝人是上了年纪,但还是喜欢招幸那些更年轻一点的低位妃嫔,或是直接受用宫女的。不然,人家十八皇子也不会出生了不是?就这般,岑妃娘娘还偶尔的能分到一两次侍宠,就足见她的手段了。可有这样的一位母妃在,十三皇子却能把自己给活成小透明一般……李信义以往是未曾深思过,现今想来,却是一身的冷汗。他不觉得是自己探查的手段不够,不然,也不能了解到那些后宫內帷之事,只觉得是十三皇子心思深沉。而作为皇子心思深沉,所图为何,已是不言而喻了。陶千宜不知李信义这会儿工夫,已经是想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自圆其说的道:“能在宫中动手的人,总不外乎是几位皇子、公主与妃嫔们。”
“其中,五公主因七皇子妃的缘故,与我算是早有渊源。而其余的几位公主,在皇上册封我为公主之后,也是有不同程度的示好过。”
“我不敢说通过这短时间的接触,就断言几位公主都于从龙之功毫无心思。”
话虽如此,但陶千宜确实觉得,这几位大齐的皇室公主,就真心都挺奇葩的。不是说她们有谁的性子格外不好,还是怎样的。只是,身处夺嫡的中心之处,四位公主,连五公主都可以一道算上,却是一个比一个,都还要来得各扫门前雪。尤其是其中各有同胞兄弟的三公主与五公主这俩人。三公主的冷淡,几乎是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而五公主?五公主看起来,倒是与七皇子关系挺亲近的,哪怕是在面对嘉绵郡主的时候,也爱屋及乌的,是一副绝对好姑姑姿态。但等落到实处,最切实的一点,就是五公主自己的亲事问题。这就好比是三公主当年。三公主当年,这自己心里大抵也是不愿意,可碍于贞妃娘娘与六皇子的压力,三公主到底还是最终嫁进了霍家。五公主嘛……整日嘻嘻哈哈的,却是早早就开始为自己的后路打算。就像她先前选择了陶千禾,看似是瞄准了一个青年才俊,很为大众可以接受。可其实呢?其实却是选择了一个家中除了拖后腿外,毫无助力的破落户。尤其这个破落户,还跟八皇子那边有着牵扯。陶千宜半点也不怀疑,若是五公主与陶千禾一事真当能成,她那位前任三叔,绝对会宁可拼着侍母不孝的名声,也一定会跟荣承伯府树大分支。要知道,那一对夫妇,可是整个陶家上下,最会明哲保身之人了。而作为能被五公主欣赏,看似前途无量的陶千禾本人?呵呵。别忘了,作为大齐的驸马,可是约定俗成不上朝参政的。哪怕这件事情本身是没有明旨规定,但等到陶千禾若是真成了五驸马。那么,他要是能自己懂事,知道先一步急流勇退的话,就还好。不然的话……不然?不然旁人哪怕是不敢在他性命上做文章,可抢功劳、穿小鞋,让你纵使一腔热血却无处挥洒,简直不要太容易。所以啊,陶千宜虽然对当初,陶千禾他自己不干,却想要推陶千成上位一举,觉得是恶心透顶,但这也不妨碍她把五公主这一选择给评价为是坑兄。简直天坑。千万别跟她说什么,比如,五公主是无心之失,是情窦初开,是少不更事……呕~别开玩笑了,这宫里的人就根本没童年。他们就好像是什么特殊的品种一般。除了彼时还在襁褓中时的虚弱期以外,一旦开始能走能跑之后,一个个的,就都迅速进化出了一颗筛子心。察言观色、扒高踩低、见风使舵等等的,就好像是装机自备的天赋技能一般。再是上面有母妃、兄长护着,这能在宫中平安长大,还在其父皇跟前颇得宠爱的小公主,又怎么可能会是真正的天真之人。哪怕那样的人能出现在传说中,反正也绝不可能是陶千宜所认识的五公主。嗯,就酱。若是不信的话,那就等着看小公主接下来的驸马人选好了。反正再是拖延的,也耗不上几年时间了。到时,就该看是七皇子技高一筹,能替五公主选一位于他有利的妹婿,还是,五公主棋高一着,能让泰宗帝先行为她择定一位余生安稳的好驸马了。不过,这话就说远了。陶千宜继续道:“但从几次接触上讲,我与几位公主间,虽谈不上多少交情,可至少未曾有过交恶。”
“不管是出于公主们本身看我不顺眼的可能,还是说各自立场不同的缘故,几位公主皆没有要出手的理由。”
“而且,今日之事,但凡是对咱家还有一丝拉拢之意,就不可能做得这么绝。”
“毕竟届时,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即便对方是想要施恩于咱家,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在皇上的怒火下,求情成功。但凡有个万一,就是鸡飞蛋打。”
“所以,在我看来,对方此举,非拉拢、非示威,就是直接想要咱家人的命!”
音量不大不小的一句要命之言,把那边还自成天地的冯金锭母子都震住了。“阿妍……”冯金锭双手按在李信义身旁的圆桌上,滑下,几乎是借由十指扒着桌边之力,才慢慢坐到了凳子上,满脸欲言又止的,看向了仍是坐在另一边圈椅上的陶千宜。她倒是有心想要说陶千宜是在大惊小怪,自己吓自己。但她到底不是个蠢人,她也是有自己的脑子的。一开始,不过是因为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甚至,他们还得到了泰宗帝的诸多赏赐。冯金锭这才没有往那个原本的方向上联想。如今,都被陶千宜给直言点了出来,冯金锭再是于自主意识上的不想要多想,可现实却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忍不住的,就是顺着事态原本可能的发展,又往下假设起来。如果阿妍没有能事先察觉到寿礼有异,又或者,她即使是发现了,却没有那份能力,能及时再找一份新寿礼替补上。冯金锭忍不住身子一抖,手跟着就抓住了李信义的小臂。“你说,到底是何人会这么的恨咱家?”
李信义拍了拍她青筋外露的手背,目光看向陶千宜,示意她先把她的话说完。而李雁此时也是坐到了陶千宜身边。他先是坐在了她娘刚才所坐的另一把圈椅上,然后觉得这样离陶千宜太远,又重新搬过了他刚才的那个小凳子,紧贴着陶千宜搭在扶手上的伤手那边坐下。陶千宜先看了李雁一眼,后才继续开口。“依我看,此次之事,若是以想要对咱家赶尽杀绝为目标的话,那么,至少七皇子与十皇子的嫌疑,首先就可以排除了。”
“不管这两位对那个位置有没有心思,但咱家在他们眼中,并非全无拉拢的可能。或者应该说,对他们而言,大概是根本觉得咱家是天然偏向于他们二位的。”
嗯,就是总有人喜欢自以为是。李雁补充了一句:“不可能是子善做的。”
话虽然没错,跟陶千宜刚刚那句,也算是一个意思的。但他这么一开口,陶千宜就想要怼他了。“那你回头千万可别忘了,去跟你的‘子善’问一问,到底为何,他今日会拿出了跟咱家一、模、一、样的玉佛寿礼来。”
陶千宜明白,李雁跟齐允义之间是打小的交情,他选择相信他,这无可厚非。但,事情都已经都这个地步了,你还无条件的相信?孤胆义气可以,那你就先给她一个人“孤”去吧!陶千宜并未曾在梦境中看到过这个片段,她不知道在原本的剧情中,李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在梦境中,李雁曾对自梳的合春、合雪提到过,在泰宗四十一年,她及笄的这一年,他与她结了冥婚。在这一年,出了好多的事,侯府也没有了,他与她的冥婚,身边只有他爹娘与江嬷嬷在。如今,乃是泰宗四十一年的八月三十,距今年结束,只还剩下四个月的时间。陶千宜不知那时的李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差错是不是出在了这份寿礼上。但她知道,等到她的傻燕子好不容易从边关,一步一个血脚印的,回到京城之后。傻燕子变成了冷冰冰的“大人”,连个朋友都没有了,全没有了。那时候,在那个时候,他的“子善”又去了哪里?他这边对人家掏心掏肺,傻乎乎的相信着。可是人家呢?陶千宜再是偏心,也无意要求齐允义,能够拼着泰宗帝不喜得帮李家人求情。但,她可以不计较其它,可是深恨,只是深恨,在她家这傻子沐血而归之后,齐允义又是在了哪里?他怎么可以、怎么忍心、怎么做得出!他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对那个时候的傻燕子,视而不见。但凡他那时候肯出手拉这个傻燕子一把,哪怕就只是肯偶尔陪他说说话的,总不会让这傻燕子越走越偏,越走越自苦。陶千宜原本还能忽视,或者说,该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这一层她对齐允义的潜藏不满。可是,却在今日,在齐允义拿出了与李家一摸一样的寿礼,而李雁还在下意识的为他开脱之后。如同被助燃的星星之火一般,顷刻燎原。李雁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差,就好像是一只瞬间炸起了无形尖刺的小刺猬。摸了摸自己鼻子,李雁十分“善解人意”的将其归因为是陶千宜手疼的缘故。李雁表示,是他的错,他不跟她计较,伤患天然可以拥有喜怒无常的特权~陶千宜:……只见李雁双手的食指交叠,成一个叉,抵在了自己的嘴前,而他没有被挡住的上面半张脸上,眉眼弯弯,笑得可爱又讨好的。就,让人很难再生气。陶千宜垂下目光,默默的叹了口气。算了,她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呢?这就是个缺心眼的。等哪天,她能抽出时间了,就把他给卖了。卖完还不止,还得叫他给她数钱。然后,再让他自己跑回来,继续接着卖……要不然都难消她心头之气!